兄弟三人瞅著麵駒駒,再瞅著娘,眼中就滲出豆大的淚珠兒。

抹了把淚,大兒問:“娘,你今晌午吃的什麼飯?”

娘抓了把槐花填到嘴裏嚼著說:“山上的槐花開得遮天蔽日的,我就這麼一把一把地擼著吃飽了。好了,這遭你們放心了吧,快把麵駒駒分開吃了吧。”

“娘。”兄弟三人抱著娘放聲哭起來——此刻,他們真想將娘的胸脯撕開來,把那些槐花掏出來,將這個麵駒駒塞進去……夜,裹著月色睡著了。搖曳的燈影下,麵駒駒像匹真的小馬駒在那裏喘氣兒。五間草屋泊在溫暖的日子裏。

“無價”保姆

◆文/範進

雖有空間距離之隔,但“娘”的心日夜為兒子們所跳動。兒子的心事“娘”怎會不知道?

眼看妻子的產假將滿,年幼的兒子急需找人照應。

妻是外地人,她的父母是指望不上了;我雖出生在本市,但父母居住在四十裏外的鄉下,且他們年事已高。思慮再三,我和妻商定,幹脆花錢雇個保姆得了。

當日,我就在自己供職的晚報中縫登了一則招聘啟事:

急需保姆一名,身體健康,有帶小孩經驗,月薪三百元,包吃住。

果然,報紙擺上報攤兩個小時不到,就有人打來電話。對方是一名三十幾歲的大嫂,她在詳細詢問了我家住址和寶寶的出生時間後,最終拋出自己的條件:一是三百元報酬太低,要求漲到三百五十元;二是聲明雙休日同樣放她假。天哪,把我們當做什麼人了?我們夫婦倆可都是工薪階層啊。而且,我和妻周六、周日單位加班是常事,到時候寶寶往哪裏送?

接下來的幾天,又有許多電話打進,姑娘、大嫂、阿姨……什麼樣的人都有。有農村小姑娘提出,做保姆可以,但三年期滿後得幫著在城裏找工作;有下崗女工要求,做保姆可以,但隻管帶小孩不管洗衣、燒飯等家務;有退休老阿姨堅持,做保姆可以,但隻限白天夜間不問……更多的人隻是問問情況,便以“考慮考慮再說”告終。

一個星期過去了,找保姆的事毫無進展。我與妻急得焦頭爛額。

星期一上午,我心事重重地走進辦公室。同事小李神秘地告訴我,“剛才有一個老阿姨打進電話,說願意到你家做保姆,不要一分錢報酬,隻管吃住就行。”

還有這等好事?我既驚喜又疑惑。辦公室裏的氣氛開始活躍起來,同事們就此展開了充分的想像。有的說,老阿姨是個菩薩心腸活雷鋒,她可能合不得孩子;有的說,老阿姨可能沒有子女,她是想體驗一下做奶奶的樂趣;小李的猜測最離譜:老阿姨說不定是老範編的《銀發世界》版的忠實讀者,她這是在追星呢……“對了,她說過怎麼聯係沒有?”我差點把正經的事忘了。

小李似乎還陶醉在自己的奇思妙想中,“讓你九點鍾到三路公交車站接她。”

管她是誰,隻要樂意帶小孩就行。我一路吹著口哨,自行車蹬得像要飛起來似的。離三路公交車站還有五六十米,我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尋覓目標,“粗心的老阿姨,怎麼忘了說她長得什麼樣,穿什麼樣的衣服?”正當我懊惱之時,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花白的頭發,滿臉的皺紋,腳下的籃子裏是一捆捆沾著新鮮泥屑的青菜、蔥、大蒜……啊!我的娘?!

苦命

◆文/莫小米

如果這位母親能及早放下“苦命”的重負,是否會對別人,也對自己多一點微笑呢?

小學的同學打來電話,說她的母親去世了。

是非常要好的同學。那時,總是在一起的,共有五個女孩兒。

五個女孩兒聚在一起,像蝴蝶,像麻雀,要多可愛有多可愛,要多吵鬧有多吵鬧。

五個人一起做作業,今天到這家,明天到那家。

我們總是莫名快樂,無端地朗笑,在校園裏,在大街上,在你家我家,隻有在她家除外。

她的母親,太凶了。

很瘦,很幹,燙著發,陰著臉,除了數落女兒,她幾乎不講話。她一貫的惡劣情緒像一團烏雲壓在我們頭頂上,讓我們害怕。我的同學很漂亮,其實眉眼很像她母親,再說那時她母親尚年輕,但不知為什麼,在我們印象中,那是一個醜陋的老太婆。

所以我們後來就很少去她家,有時她趁母親不在帶我們去;一俟她母親回家,我們就噤若寒蟬,一個個悄悄溜走。

畢業後我再也沒見到同學的母親,隻是在同學結婚時得知,因為母親死活不能接受她的男朋友,她是從家裏逃出來才結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