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如此。等他第二天醒了酒,又屁顛屁顛地跑去給米一心送早餐送宵夜了。
我剝著夏雨買來給我道謝的巧克力糖,半是譏諷半是嫌棄地表示:“夏雨你真的在米一心麵前就是一孫子。”這種時候夏雨會豎起一根手指,高深莫測地對我說:“你不懂,這叫理想。”他像看小孩那樣又瞟我一眼,“你真的不懂,愛情的理想,不能輕易放棄。”
我有什麼不懂的,夏雨就是看上米一心漂亮。大眼睛白皮膚,腰肢細得貌似兩隻手就能掐一個滿圓,不過最好看的,還是她一頭又黑又亮的長發,走在任何地方,都發著黑珍珠一樣的光芒。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孩子的頭發比米一心更好看,甚至那些電視廣告裏加了不少特效的頭發,都沒有這種活色生香的美。我也瞟一眼夏雨,看著他那副被迷得神魂顛倒的樣子,在心裏暗罵一句“色胚”。
雖然夏雨願意給米一心當牛做馬,別說承包一日三餐,就差沒有跑去給她洗馬桶了。可米一心一直對夏雨不冷不熱的,偶爾給這個“傻波”發一個短信說句“在幹嗎,想你了”,就能讓夏雨一蹦三尺高,馬上舉著手機嗷嗷叫著拿給我看:“簡小幀,你快看,米一心說想我了,這次我是不是有戲?”
我能說什麼呢,說米一心就是吊著夏雨,說你夏雨就是一個萬年大備胎,還是說夏雨你根本就沒戲。夏雨都說了,米一心就是他的夢想,我不能做那個去敲碎他夢想的壞人。即便我和夏雨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行。我隻能想,也許夢想可以慢慢消磨掉,米一心對他隻要堅持這麼不鹹不淡,夏雨也不是一個鐵打的石人,遲早還是會自己萌生退意的。大不了到時陪他連吃一周的涮羊肉,再連續一周扛他回家。
不過夏雨很快就興高采烈地來找我了,他滿麵紅光地對我宣布,米一心答應做他女朋友了。他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從此不喝酒不鬼混,而且因為害怕米一心吃醋,也要和我保持一點距離。“簡小幀,以後不能陪你去吃涮羊肉了。”他一臉正經地對我說。“夏雨你快點滾!”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希望他能和米一心從此白頭到老,不要吵架,不要再讓我扛著喝醉酒的他在寒風裏等半個小時的出租車。
當天晚上我自己一個人去吃涮羊肉,不用扶夏雨這個家夥的我幹脆也叫了幾瓶啤酒,喝酒吃肉,還沒有後顧之憂,何其爽哉。等所有的啤酒全部喝下去的時候,我透過蒸騰的霧氣,卻看不見對麵那個大著舌頭對我說“簡小幀,你知道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夏雨。霧氣好像進了我的眼睛裏一點兒,我站起來想去埋單,卻怎麼也看不清前麵的路。
夏雨就這麼一下子淡出了我的生活,他和米一心發展得應該很順利,不然早就衝過來找我吐苦水了。我適應著沒有他的生活,大概過了很久的一天我忽然照鏡子,才發現我的頭發居然很長了。其實我的發質很差,根本留不了長發,稍稍長一點就會分叉打結,所以我從來沒有留過超過肩膀的發型。但現在的我,已經是一個長發及腰的女孩了。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有點認不出來,不知道像誰,似乎有點兒像米一心,但肯定沒有她好看,不過似乎也不像簡小幀。我看了很久很久,決定去找個理發店好好打理一下我的頭發,也和電視說的那樣,去做個護理,讓三千黑絲能柔順一點。
因為太久沒有弄過頭發,我居然不知道哪裏有發廊,胡亂走了兩條街,才看見一個像樣的理發店,我正準備進去,就看見米一心挽著一個男人從裏麵走了出來。她似乎剛做完頭發,在微風裏發絲揚起來,一根根黑得透明。“簡小幀,好久不見。”她笑吟吟地和我打招呼,絲毫沒有任何尷尬的樣子。我愣在她的麵前,張大了嘴的樣子一定很蠢。我期期艾艾地說道:“你……夏雨……”米一心倒是很大方,她甜甜地笑著說:“我們早就分手了,這是我未婚夫,我們就要結婚了。簡小幀,我發喜帖給你,記得來喝杯酒。”她神采飛揚地挽著未婚夫走了,我轉過頭去看著她的背影。米一心的頭發還是那麼美,長度剛剛到腰,又厚又亮地垂在身後,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似乎是一個夢。
我也如同做夢一樣走進麵前的理發店,理發師熱情地問我:“小姐打算做個什麼發型?”我感到喉頭發幹,卻還是張口答道:“剪掉,剪一個齊耳的短發。”理發師倒是一怔:“這麼長的頭發,剪掉是不是太可惜了啊?”我搖搖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剪刀哢嚓聲響起的時候,我閉上眼,仿佛又看到在涮羊肉銅鍋的對麵,霧氣裏的夏雨對我說:“簡小幀,我的夢想就是找一個有一頭黑色長發的女孩。”
我用了五年,去做你的夢想。不過現在,我想算了,與其去做你的夢想,不如讓你成為我一個曾經有過的夢想。
夏雨,我一直都懂,隻是沒有告訴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