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傑明想,菡居然這樣?她不是說一想到和常笙睡,就覺得惡心嗎?難道她也和許多女人一樣,擅長用謊言把毒汁描述成玉露瓊漿?

“如果胎兒是你的,你打算怎麼辦?”本傑明問。

“如果是我的,我就要求撤銷菡的案件;如果不是我的,隨你們怎麼處理她。”常笙直截了當。

本傑明冷冷一笑:“撤銷她的案件,你有這麼大的能力嗎?”

“我可以恢複她的綠卡申請。”

“那你以前向移民局報案,就等於向執法人員撒謊了,我可以逮捕你!”

“且慢!”戴維說,並指了指常笙的鼻子,“從現在開始,你,閉嘴!你,本傑明,去請示你的老板,我知道你做不了主的。”

本傑明顯然受了羞辱,臉漲紅了,極想出拳砸向戴維的雙眼,讓他鷹一樣的目光霎時暗淡下去。為什麼前人在設立警察這一職業時,又要設立律師?

本傑明說:“你們先在這兒等等吧,你得拿出足夠的耐心來。”隨後和諾曼離開了接待室。

本傑明派佩蒂去德治頓監獄押解菡,他要澄清事實真相。在諾曼的協助下,他迅速地調出了常笙的移民檔案。

常笙曾住在中國湖州,靠賣小商品為生,後來開了一家貿易公司。上世紀90年代初,一樁異族婚姻成了湖州的頭條新聞。美國駐湖州領事館的黑人簽證官和一個中國女人結了婚,兩人的婚姻得到了當地政府官員的祝福,市民的關注。簽證官的太太豪爽,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她周圍的人下海經商,都發了財,她眼紅了,苦思冥想,想出了一條生財妙計:變相出售美國簽證。一時間,做著美國夢的湖州人都千方百計地和她拉上關係。丈夫坐在辦公室發簽證,她坐在家裏收錢。常笙在她手上買到了一張企業家簽證。美國外交部發現湖州領事館的漏洞,立即撤了簽證官的職,但為掩蓋醜聞,隻好放棄對上千非法簽證持有者的追究。

常笙到了美國後,迅速找到了一個合夥人,開了一家中美合資的貿易公司,專營偽造名牌貨。兩年後,拿到了企業家綠卡。

本傑明打電話向查爾斯請示常笙的要求,查爾斯聽了,十分不滿:“怎麼會有人知道你要遣送菡,怎麼會走漏消息?你是不是同情這個女人?”

本傑明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如果查爾斯發現他和菡的關係,他就不會再有一天安寧的日子。

查爾斯接著說:“你告訴那個姓常的,還有那個什麼大牌律師,他們要是能從德治頓移民法官那裏拿到一個injunction(指令),我就允許醫院做親子鑒定,拿不到的話,就讓他們立即滾開!”

本傑明向常笙和戴維轉告了查爾斯的決定。

戴維說:“我們有權見一下菡吧?”

本傑明猶豫片刻,說:“好吧,我可以讓你們見她。”他是可以拒絕戴維的要求的,但他被好奇心折磨著,他想知道菡和常笙的關係究竟是不是“有毒的關係”。

十幾分鍾後,佩蒂押著菡走進了接待室。菡比前一天更虛弱,似乎一夜無眠,眼眶青黑,像被人惡作劇般塗上濃重陰影。幾個月前還像花一般的女子,竟然這麼快就枯萎。

常笙麵露喜色,說了一句中文,被本傑明立即打斷:“我不允許你們在這兒說中文!”

常笙改用英文:“你到底還是爭氣,肚子大起來啦!到這種時候,還是想我吧?”

“我和你是有協議的,我不揭發你,你也不撤我的綠卡申請!你怎麼這麼不守信用?”菡質問。

“我以為你是說氣話要離婚的,誰想到你會跑到得州來獨立?現在我不是來救你嗎?”

“你如果不害我,不強迫我……今天也不用救我……”

本傑明立即問:“什麼?他強迫你?”

佩蒂叫起來:“他要是強迫你,你可以告他的!”

常笙不屑地一笑:“什麼強迫不強迫的,我們是夫妻!”

本傑明立即反問:“如果你承認和她是夫妻,那菡就不是非法滯留啦!”

戴維阻止常笙:“你閉嘴!我們去找法官吧。”

戴維和常笙離開後,菡問本傑明:“你們可不可以推遲遣送?”

本傑明不敢正視菡,有些艱難地搖搖頭。

“我們帶你去諾曼的辦公室,先在遣送文件上簽個字。”佩蒂對菡說。

“我……我……”菡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我今天感覺很不好,頭暈、惡心……明天恐怕坐不了飛機……”

“別囉唆了。”佩蒂不耐煩地說。

“我擔心孩子……”

“別拿孩子當借口!”佩蒂打斷菡的話,從背後推了菡一把,“走吧。”

佩蒂出手過猛了,菡踉蹌一下,身子竟撞到牆壁上。她慘叫一聲,用雙手捂住腹部,驚恐地抬起眼,聲音微弱地說:“我……肚子痛,快送我上醫院……”

本傑明看到血從菡的褲腳滴落到了大理石地麵上。他、佩蒂還有諾曼手忙腳亂地把菡拖上囚車,向離德治頓移民局最近的聖瑪麗醫院駛去。

公路上,前麵的車越開越慢,本傑明也不得從每小時55英裏,減到30英裏,隨後到10英裏,最後完全停了下來。

“前麵大概出車禍了……”本傑明對佩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