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馬上生活(6)(3 / 3)

他不認識,證明洪金輝和楊貴華都調走了。

我又問:冉強呢?

冉老師我也不認識,但我知道這個人,他在通礦一中教書。

盛東民呢?

這個人早就走了,隻是老教師們還經常說起他。都說這個人有點兒怪。據說……據說他是一個私生子,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把他養到五歲,實在承受不住壓力,也跑了。他是被外公外婆養大的。十年前,他離開了百節。之所以離開,是因為這裏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世。

我沉吟不語。顯然,那次來百節看他的,不是他的父親——那麼他又是誰呢?

年輕人問我,你還認識誰?

我從沉思中回過神,還有啦,不過可能也都走掉了,像李冬梅……

你說李礦長啊?!他本是坐在床上的,這時站起來,顯得畢恭畢敬。看來,他就跟當年的劉暢一樣,誰重要誰不重要,分得是很清楚的。

我說,李冬梅當礦長啦?

她是副礦長,管後勤和文教,學校就歸她管。

我暗自笑了,心想劉暢的“政治經驗”說還在起作用。他到底沒能逃過李冬梅的手掌心。

這時候,年輕人死死地盯住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呂小虎老師?

我說,我是呂小虎。

嗨呀,他興奮得大叫一聲,這間房,以前是呂老師住的吧?你走過後,是桂逢春老師住,然後又是江清華老師住,桂老師和江老師都完全保持你在時的樣子,因為他們都很崇拜你。我比他們更崇拜你!我把房間布置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不得已啊!呂老師你以前在牆上寫了幅字,你記得不?

我當然記得。進門的時候,我還朝先前貼字的地方望了一眼。

那幅字,是我們的寶物,桂老師和江老師都守住了這個寶物,輪到我的時候,就被人搶走了,還不是欺我年輕啊!正是因為看到那塊空出來的地方傷心,我才用牆紙糊上的。

這年輕人說話很誇張,我並不喜歡這種風格。我說,誰還搶那破玩意兒哪?

還不是付昕老師!

我的心厲害地顫抖了一下。這次來百節,我最想見的人,就是付昕,盡管我並不知道她是否還待在這裏。因為最想見她,才一直不敢過問她的情況。要是沒有付昕,我就鼓不起勇氣走到今天這一步。那年,她跟我一同報考研究生,但她差了幾分,沒能考上。我說,你明年再考,一定沒問題。她想了想說,算了,不考了,我就在百節混下去吧。我笑她:你是怕張校長傷心嗎?謝明燕走後,張校長那副傷心的樣子,付昕不止一次給我們說起過。她沒回答我,隻叫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出去讀書,我老想給她寫封信,可東拖一天西拖一天,時間久了,更是無法提筆。然而,她一直在我心裏活著。當年在臥牛山上,我向她求愛的時候,說不上喜歡她,現在更不存在那種情感了,可沒有人能抹掉自己的青春……我不寫信,卻希望能收到她的信,但她也沒有信來。日久天長,想到她的時候越來越稀薄,多次回家看父母,都來去匆匆,根本沒時間也沒想到拐到百節看看,我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跟她有任何聯係了。這次時間寬鬆一些,特別是去了真佛山,使我回憶起先前一起徒步去真佛山遊玩的情景,才下定決心來百節走一遭的。

你說付昕搶了那幅字,我問年輕人,她怎麼搶的?

怎麼搶?先來給我說,我不肯,她就流淚。流淚我也不肯,她又去給劉校長說,劉校長也煩她,因為桂老師和江老師在的時候,她也使過這些招數,早些年的張校長和後來的劉校長,都給桂老師和江老師做過工作。可這是你寫的字,又沒說留給她,她有什麼理由拿走?兩個老師都不鬆口。她拿錢買,他們照樣不幹。哪曉得,這次她鐵了心,天天去找劉校長。反正她又沒結婚,有的是時間。劉校長撐不住,直接命令我把字給她。我剛來學校,哪裏敢跟校長頂啊,隻有給她了。我很氣憤,對她說,既然你那麼喜歡呂老師的字,當初呂老師離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直接叫他給你呢?或者,你寫封信去,叫呂老師給你寫一幅也行啊!她不回話,隻流著淚向我道歉,對我表示感激。

說到這裏,年輕人的語氣和緩下來:不過說實話,交給付老師保管,是更妥當的辦法,她專門拿到市裏去,請人處理得漂漂亮亮,裝了鏡框,掛在她書桌上方的,等她下課後,你去看吧。

我呆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來百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