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羅姆低下頭想了一會兒,接過草鞋,一隻穿在自己腳上,另一隻穿在破涕為笑的卡拉腳上,也不許她脫掉,兩個小孩穿著兩隻草鞋一瘸一拐走在荒草叢生的山間小道,漸漸消失在山林深處。
正午,日上當空,格羅姆提著一隻山雞回到村子,卡拉像一條尾巴一樣跟在格羅姆身後,小手緊緊拽著格羅姆那件寬大短袖衫的衣角。
兩個小孩回到打鐵房,格羅姆殺了山雞,卡拉給山雞拔了毛,挖出內髒清洗幹淨,放到鐵鍋裏,格羅姆找來了幹樹枝,架起鐵鍋,生火,兩人就盤腿坐在火堆旁,雙手撐著下巴,看著樹枝劈劈啪啪地燒著,慢慢有肉香從鍋裏溢出,卡拉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拿了勺子去舀湯,被格羅姆輕輕拍了一巴掌:這鍋雞湯給姆媽送過去,這樣病好的快。
卡拉乖巧的點點頭。格羅姆尋了塊髒兮兮的破布包住鐵鍋,捧在手裏,穿過村子,向小草棚走去,卡拉跟在後麵,小細腿兒蹦蹦跳跳的,嘴裏還哼著歌兒。
不過老天爺並沒有讓這兩個可憐孩子高興太久。
卡拉的姆媽死在了草席上,割腕自盡了,鮮血流了一地,把那張卡拉和格羅姆剛編的新草席染的通紅。
格羅姆看著姆媽枯瘦如柴的手搭在草席邊上,血液已經流幹了,臉色比第一次見她時還要蒼白,哐當一聲,鐵鍋掉在了地上,熱騰騰的雞湯灑了出來,滿屋都是雞湯的香味。
卡拉撲到姆媽懷裏,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
姆媽,姆媽.
格羅姆站在一旁,憋紅了雙眼,他咬著牙,忍者眼淚,輕輕走過去,彎腰,將姆媽瞪大的眼睛撫上,悄悄的走了出去。
卡拉抱著姆媽冰冷的屍體,一直哭,哭到眼睛紅腫發澀,再也掉不出一滴眼淚。
格羅姆一屁股坐在卡拉旁邊,寬大的短袖衫滿是泥土,他喘了好幾口氣才回過勁兒來,拍了拍卡拉的肩膀,輕輕說道:把姆媽埋了吧。
卡拉聽了這話,一下又抱緊了姆媽冰冷的屍體,嗚嗚地抽泣,直到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兩人拽著血紅的新草席子,一路走走停停,將姆媽拖到草棚旁的小土丘上,在那裏,格羅姆用鐵鍬挖,用手刨,硬生生挖出了一個坑。
兩人將姆媽埋到土坑裏,堆上泥土。
格羅姆說,人死了,要入土為安。
格羅姆跑回村裏的打鐵房,找來一塊木板,顫抖著刻上幾個字,然後將木板插在土堆前麵,磕了個頭。
卡拉抽了抽鼻子,用嘶啞的聲音問道:阿哥寫的什麼啊?
願姆媽在此地安息,愛您的卡拉,和格羅姆。
卡拉又低低地抽泣起來。
樹上開始飄落黃葉的時候,格羅姆和卡拉都成了野孩子。
山裏有很多楓樹,楓葉變紅時,漫山遍野的紅色,像一片紅色的地毯將整個山林都鋪的滿滿的。
就像村裏老人所說的,金礦總有釆完的一天,那天就在秋天的尾巴上來到了。步兵們不再讓村裏的年輕人去挖礦,因為金礦快要挖完了,有苦工就足夠了,不再需要他們了。年輕人失魂落魄地回到村子裏,才發現存儲的幹糧也不多了,於是三三兩兩扛著木舟越過山林,來到海邊捕魚,卻少有人能捕到幾條,因為魚群都向南遷徙了。
艾爾基亞出現了吃的問題。
卡拉穿著兔兒毛和幹草編織的衣服,腳上裹著兩塊破麻布當鞋,抬起頭望向樹頂的格羅姆,問到:阿哥,有麼?
格羅姆將鳥窩小心翼翼取到麵前,裏麵隻有一堆白色的鳥糞和兩隻羽毛,於是衝卡拉搖了搖頭,梭下樹去。
那天兩個小孩又去山裏找了兩個放捕獵夾子和四個挖著陷阱的地方,依然一無所獲,回來的路上,卡拉一隻手牽著格羅姆的衣角,一隻手捂著肚子說道:阿哥,卡拉肚子餓。
格羅姆將捆在自己肚子上的草繩解下來,係到卡拉的肚子上,使勁拉了拉,紮緊了她餓癟了的肚皮,說道:這樣就不餓了。
卡拉笑了笑,說道:現在隻是痛,真的不餓了呢!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山裏的野果子被摘完了,兔兒野雞夜狼都變成了食物,天空裏連一隻鳥兒都沒有,餓慌了的村民甚至把老鼠洞都翻了個遍。
巫毒商店被盜了一次,偷的幹幹淨淨,氣急敗壞的胖波爾狠狠地打了猴兒一頓,然後抱著門口的巨牙哭了半天,巫毒商店再也沒有存貨來賣了,哪怕是有東西,胖波爾也隻會偷偷藏起來,給自己吃。商店後麵的大煙囪很久都沒有冒煙了,隻有門口那幾顆巨牙還挺立在那裏,好像在向天空訴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