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這麼說就好了。還有……讓她有時間常回來看看,這裏好歹也還是她的家。不要一有了心上人就連哥哥都不要了。”程瀾心情大好的看著李慶時,輕語調侃道。

“啊……我會的,我……回去就跟她說。我們……我和小然……沒有……那個……什麼都沒有的。”李慶時兩頰通紅,不好意思的低了頭,語無倫次的不知道在講什麼。

沒看出來,還真是個害羞的人。程瀾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安慰道:“好了,好了。我沒有說你們有什麼啊。但是要好好待我們家沁然。她從小到大一直過得很不容易。我這個哥哥也很不稱職,虧欠她很多。你要是待她不好,我絕不會饒了你的。快回去吧。”

“好。我是真心對小然的,我一定會靠自己的雙手讓她幸福的。那……我告辭了。”李慶時如獲大赦的保證道,說完迅速的起身告辭,飛快的消失在程瀾麵前。

正午十二時。電信局對麵。法呢林餐廳。

“真的好久不見!佳人,你變美了!我現在啊,整天看報紙來了解你了。你知道嗎?我還跟我同事說那個‘花樣佳人’是我中學時代的好姐妹,不過他們都不信。今天你一來,可把他們嚇了一跳呢。”舒蘭一邊切牛排一邊啪啦啪啦的說著。

“還是像小時候一樣那麼能說啊。怪不得要去電信局做接線員,其他地方怎麼受得了你!”佳人吃了口沙拉,好心情的揶揄道。

“瞧你說的。我哪有?”舒蘭半真半假的表示著不滿,“說起來,為什麼要查那些已經沒有人在用的號碼?”

“哎,以為是有人用的嘛。不過至少還有一個查出來的不是嗎?真是謝謝你了。我也知道這種事情你做也要冒風險的。”佳人有些愧疚的說道。

“嗨,沒事的。說是不允許查,但其實很多人都因為各種關係來托關係查的。也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罷了。所以佳人你放心好了。不會有事的。”舒蘭熟悉內情,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哦……”佳人聞言心下也鬆了口氣。所有的號碼裏隻有一個是真實存在的。機主是葉海茶行。葉世偉,她之前在茶行的時候不隻一次見過。不留痕跡嗎?還不是留下了。雖然還不知道齊天紀和葉海做了什麼,但至少找到方向了。

“哦,都快1點了,不行,我得快點吃,今天周三下午會很忙呢。改天我們再約出來聊哦!”舒蘭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大口吞著沙拉。

“好呀。正好我下午也有事。我們快點吃。”佳人說著也埋頭吃起來。下午好不容易因為場地沒有租借到不用拍戲,所以她要趁這個時間,去趟靜心精神病療養院。秦婉貞,她無論如何都要去再見一次。雖然她一點都不想再看到這個女人,但是……有很多問題隻有她才能給她答案。隻是……她會和她說嗎?

奇跡影業公司。總經理辦公室。

“去過電信局了?速度挺快的嘛。很好。繼續盯著。但是切記不要讓她發現你。下去吧!”齊天紀朝立在桌前的短打男子揮了揮手,按滅了手中的煙蒂。

“是。老板放心,我會很小心,絕不會被發現的。”男子說完話,一鞠躬轉身走出門去。

65、第六十五章

上海西郊,靜心精神病療養院。

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床鋪。那麼住在這裏的人,心也會變成一片雪白嗎?

沈佳人在拉開117號病房房門的那一刹那,隻感覺到從窗口照如屋內的陽光明晃晃的打在她的臉上。眼前是一團金燦燦的光影,微眯起眼,佳人偏了頭走進了這間屬於0117號病患——秦婉貞的房間。

一張病床,一個方櫃,一把椅,簡潔的陳設使這間不大的房間顯得異常的空曠。沈佳人輕輕的在屋內僅有的一張木質小椅上坐了下來。秦婉貞穿著素白的病號服坐在床中央,手裏捏著一個白布紮成的小娃娃,在沈佳人坐下的時候抬眼看了她一眼,之後又埋頭繼續撫摸這那個娃娃的臉。

晴天娃娃……雖然能看出是用白布手工作出的痕跡,但佳人還是看出那是一個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祈禱明天是個好天氣。如果是這樣——就給你個金鈴鐺;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祈禱明天是個好天氣。如果是這樣——就給你美味的酒;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祈禱明天是個好天氣。如果不這樣——就把你的頭割下。

佳人想起自己在倫敦念書時隔壁宿舍的日本姑娘若葉在自己問起那個掛在陽台窗口的白色小娃娃時唱給她聽的歌謠。晴天娃娃如果沒有達成人們的祈禱,是要被懲罰的……

“三……秦……”沈佳人話到嘴邊卻不知道到底應該如何稱呼眼前這個蒼白、單薄的女人。

“我知道你沒瘋。也知道是齊天紀把你‘送’到這裏的。三、太、太!”沈佳人心念飛轉,眼神灼灼的開了口,卻不是問句,而是陳述事實一般撂下了幾句話。

前兩句話,在秦婉貞的身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她聽而不聞的繼續晃蕩著身子擺弄著手中的那個娃娃,直到沈佳人一個字一個字的叫出那聲“三太太”,她的手猛然間停頓了下來,頭緩緩抬起,沒有焦距的一雙杏眸盯住了沈佳人的臉,目光中漸漸升騰起烈火般灼灼的恨意。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沈、佳、人。”從牙縫中吐出的言語,帶了絲絲輕蔑。秦婉貞攥緊了手中的娃娃,像是要捏碎它一般。

“什麼?”佳人不動聲色的問道。心中卻是一喜,雖然戳人痛楚有失風度,不過適時一用效果還是不錯的——至少她開口和她講話了。

“就是從你嘴裏叫出的這聲‘三太太’。每次在程家大宅裏聽到你那麼輕鬆的叫出這三個字,我都有一種想要從身後掐死你的衝動,你知道嗎?大少奶奶!”秦婉貞從床上探身,湊近了沈佳人的臉,陰惻惻的輕言。

“我現在也不是程家大少奶奶了。”佳人停了幾秒,在心裏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的言道。

“那就更不可饒恕了。何況你還曾經擁有過。而我呢?!我呢?!曾經以為隻有咫尺之遙,曾經以為可以和他天長地久,等來的確是一聲‘三姨娘’。你知道被自己的心上人叫‘娘’的滋味是什麼樣的嗎?啊?!你知道嗎?”秦婉貞的情緒從之前的壓抑轉成了瞬間的爆發,尖利的高聲調讓佳人覺得耳膜隆隆作響。雖然這本是她所期待看到的。

心上人……懷疑了千百遍,絲絲縷縷的話裏話外也都隱隱昭示著那一段曾經真切存在的過往。但當秦婉貞這麼赤裸裸的說出這些過往時,就像是給一切的模糊不清來了個蓋棺定論。真切切的不容回避。佳人還是有一瞬的恍然,心口處切實的窒悶讓她明白——原來自己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在乎。

“那為什麼會跟了齊老板呢?一定不是為了錢,那……是為了報仇嗎?”佳人將腦中紛亂的思緒摒除,定了定心神繼續問道。

“我……若是告訴你我就是為了殺了你,才和齊天紀在一起的,你覺得怎麼樣?”秦婉貞說完這話又開始埋頭擺弄那個晴天娃娃,散亂的發絲遮住的憔悴的容顏。

“……”沈佳人凝視著眼前這個低笑著女的人,許久之後道:“那還真是可惜了,我還活著。不過三……你的野心又豈止是一個小小的沈佳人而已。”

“嗬——你倒真是聰明人。聰明人招人喜歡,特別是聰明的漂亮女人。你也就是比我年輕些。說實話,我秦婉貞當年,論樣貌不比你差。差的是命。我的命不如你好。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金枝玉葉,一輩子最美最好的日子也就是遇見瀾的那段時間。嗬……誰又想的到正是這段美好卻是用我日後無盡年月的痛苦換來的!”秦婉貞的淚落在娃娃白布的臉上,陰成一團黯淡的藍。

“恩,我沒你當年漂亮。前幾天問過他的。”佳人有些悵然的細語道。

“你……是他說的……說我漂亮?”秦婉貞木然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某種少女似地天真,帶著微微的憧憬,讓佳人著實嚇了一跳。

“嗯。”默默的點了個頭,佳人避開了那雙熱切的眼。她,也不過是個為情所困,為情所苦的女子罷了。是誰說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確然如此呢。

“你和齊天紀在一起很久了嗎?”見秦婉貞的話匣子漸漸打開了,沈佳人終於把話題引上了正路。

“齊天紀?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秦婉貞的眼中閃過一抹警惕的精光,反問道。

“好奇罷了。我想知道齊天紀對一個女人的厭倦期是多久,也好抓緊時間多從他身上撈點好處。”沈佳人把自己的一隻手翻來轉去,細細的端詳著自己的指甲,悠然說道。

“死了這條心吧!齊天紀是不會對女人動心的。對我不會,對你就更不會了。我和他在一起是相互利用,而你?不過是被他利用。瀾真是被豬油蒙了心,怎麼會看上你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在程家是和老二搞在一起,離了程家又傍上了齊天紀。呸,你就是一□!不,你連□都不如!”秦婉貞半真半假的往沈佳人臉上啐了一口,輕笑著說道。蒼白的臉配了妖嬈的笑意,說不出的詭異。

“其實你也不過是齊天紀手裏的一顆棋子罷了。程家,程遠陽,他比你更恨。所以是你幫他整倒了程家,而不是他幫你。”沈佳人平靜的自顧自說道,不理會她的胡言。

“他爹原來是老頭子的合夥人,後來被老頭子奸計陷害踢出茶行。再後來也是老頭子設計把他逼上了死路,這些我比你清楚。所以他要報複。而我也正好可以利用他的力量親眼看著程家敗落。至於你,也正是因為你的出現,讓我有了新的目標。程家大少奶奶,這個位置,我坐不成,我也不會讓其他人坐成。沒想到那程淵倒真是對你有情有義,居然替你去了陰曹地府。真是老天不長眼。”秦婉貞略顯遺憾的說道。

她知道的就僅僅隻有這些嗎?沈佳人不知道該說這個女人天真還是該稱讚她的說謊天賦。通過玉嬸的“睡前故事”,她對齊天紀的身世已經知道了一個大概。然後,她發揮了一下自己的人脈,也就一點點拚湊出了這個謎一樣的男人的成長軌跡。

祁天紀——懷抱著深仇大恨的少男一點點長大,母親過世,然後被日本人收養。22歲從養父母家中不告而別,從此失蹤。五年後,奇跡影業成立。然後,程家大少爺程瀾在自己父親娶進第三房太太之後不久便因為一場大火失去了健康的身體。

沈佳人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又開了口:“十年前程家大火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經認識齊天紀了?”

“十年前……也許吧。怎麼了?你就是知道了這些,就能怎麼樣?你以為你能憑著這些無憑無據的揣測要挾得了齊天紀?你太不了解他了。他是比你的想象更為可怕的男人。如果你還有良心,我勸你離他遠點。他若不是看上你和瀾的關係,你又怎麼會呆在他身邊。他是要徹底毀滅程家的。”秦婉貞仰麵躺倒在床鋪上,閉目不再看她。

果然是這樣。佳人抿緊了唇,試探道:“那也就是說是你介紹他認識大太太的?”

“什麼認識大太太?他不認識蘇錦繡。”秦婉貞不耐的答道。

“他如果不認識,以大太太的腦子怎麼設計的出那麼天衣無縫的計策。程瀾,那時候在商界已經開始嶄露頭角了,對吧?”沈佳人話說的很保留,對於這件事她也隻是推測,玉嫂的同鄉珍姨是當時程家的廚娘和齊天紀的母親紀桃枝很是相熟。老人家在佳人奉上了聚珍樓的老八件之後才緩緩的開了口。為了這樣吃食,佳人連排了三個小時的隊,倒也算是值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秦婉貞在一愣之後突然躍起,撲到沈佳人身上,勒住了她的脖子。

佳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驚一下,連人帶椅一起摔落在地。不小的響聲驚動了醫院的護士,衝進來及時的製止了秦婉貞的過激動作。佳人從地上站起身,理了理衣領,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向門口走去。

“你知道嗎?他……送我的第一份禮物,就是一個掃晴娘。那天他從一個日本客戶那裏回來,到我家收賬。那年我十七歲。他收完帳把那個布偶落在了我家櫃台上。我追出去還他。他卻說送我了。還告訴我那個娃娃叫做‘掃晴娘’。後來我才知道那本是他故意落下給我的。”

“讓他來見我,求你了……讓他來見我一麵……求你……”

秦婉貞的哭喊淒厲哀怨,在離開那裏之後久久回蕩在沈佳人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原來那晴天娃娃是他送她啊……佳人在臨走時隔了門板聽秦婉貞瘋瘋癲癲的訴說著那個久遠的關於晴天娃娃的愛情,她突然發現直到這一刻她才看清了一門之隔的那個女子的心,也許愛的極致也會是恨,無力解脫的愛就像是那默默無言的晴天娃娃,活在人們的期望裏,為著他人的目的,付出自己的一切。得不到的愛也是愛啊!就像晴天娃娃,明知道天氣並不是小小的她可以決定的,卻依舊虔誠祈禱……

靜心精神病院之行,並沒有讓她得到什麼實質上的證據,但是卻很有收獲。許多不確定的事情確定下來,整個事件也漸漸在沈佳人的心中清晰起來。

三天後。程宅。

“非這樣不可?葉世偉這隻老狐狸,到了這份上還死不鬆口。好,我就親自去會會他。明天下午兩點是吧?我到時候去。”程瀾深鎖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他斟酌再三,看來是該他出麵的時候了。

“好,我會通知葉海。也不知是怎麼了?今天我一去他就一口咬定要見幕後說話管事兒的人。無論我怎麼說都不鬆口。”李慶時為難的說道。

“沒事。他想見我,就給他見好了。”程瀾口中如是說,心裏卻在細思量著葉世偉此舉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