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最後的門戶(十二)(2 / 2)

“敢死隊準備!”鍾漣回顧身後諸人,一張張或陌生,或熟悉的麵孔在他的視線裏晃動,他真切地感受著自己的心髒在胸膛裏熱烈地跳動著。他大聲地說道:“要麼活在對麵的陣地上,要麼……”他將牙一咬,厲聲道:“就死在衝鋒的路上!”

一雙雙手臂高舉著橫刀長矛,如林豎起。聲音激昂,如同此間疾速掠過的清風,迅速地吹遍了每一個角落。

陣地上的曾華,眼中閃過森森寒意,在來富士口之前,白憲就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這是一場惡戰,帶出去一個軍,活下來的未必能湊足一個衛隊。

他心中忽然湧出了一陣說不出的惆悵,他知道白憲是在栽培他,也是在“重用”他。如今的他再不是當年那個風雪夜裏執槍肅立的無名小卒,可是站在烽火連天的戰場上,越過層層人海中的無數目光,他依舊還未真正握住,想要的尊嚴。

“弓箭手!射!”

“殺!”

一手舉著巨盾,一手握著橫刀或者短斧的敢死精兵在鍾漣的帶領下一路向前,在東吳這個重甲幾乎泛濫的地方,這些敢死勇士甚至連輕甲都沒有配備,有些還赤裸著上身。畢竟在短距離的衝鋒裏,靈活與快速才是真正撕開對方防線的利器,至於靠重甲碾壓對方,自然會有後續的部隊來完成。

不時有羽箭透過盾牌的縫隙,在一瞬間射殺盾牌後的士兵。可是這些被鍾漣千挑萬選出來的敢死勇士,像是對近在眼前的傷亡視若無睹,依舊頂著密集的箭雨,快步地向前衝鋒。

在江南這樣的地方,能有這樣悍不畏死的勇士,實屬難得。

曾華的瞳孔在一點一點地縮小,幾乎如同針眼,那如刀一般銳利的眼睛裏,是滿滿的殺機。白憲在他臨別時的那一番話,又再一次浮現在了眼前。

“你出身寒門,卻粘了曾家的邊。要想出人頭地,隻有實打實的軍功。如果烏華山之後,你能保住富士口,我讓你獨領一軍。”

獨領一軍?那可是意味著被真正授予將軍的稱號,配上象征著身份和地位的佩劍,跨入北唐高級軍官的行列之中。換而言之,那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最大限度的出人頭地。

重賞重用之下,又豈會沒有敢戰敢拚的年輕人?

“北唐的勇士們!“曾布高舉戰刀,霍然向前一指,曆聲道:”隨我上前,砍翻這幫子不知死活的南蠻子!“

回應他的,是一片雷鳴般的呐喊聲。對於東吳,北唐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將這個國家的軍隊看在眼裏了。

刀劍和盾牌終於撞擊在一起,曾華衝在全軍的最前麵,當一個人在戰場上沒有建立足夠的功勳和威望的時候,悍不畏死的武勇,是他最後可以確立自己地位的東西。不怕死的勇士,在任何一支軍隊中,都會得到尊重。

一名敢死勇士剛剛橫刀從對方的一名士兵體內抽出,帶出的鮮血還沒有灑到地上,就已經旁邊斜刺裏刺來的長矛,一下刺穿了腦袋。紅的白的灑了一地。而還沒等那名北唐士兵長矛完全抽回,兩三個敢死勇士已經一擁而上,幾人合力用盾牌把北唐士兵撞翻在地,橫刀短斧齊上,不到片刻就將對手砍成了一團的肉泥。生命在這個狹長的空間裏迅速地流逝。

曾華一刀將攔在自己身前的一名敢死勇士攔腰砍成了兩半,而後身子向右一傾,躲過了一支從左邊刺來的長矛,接著左手靈活地一把抓住刺過來的槍杆,右手執刀用力對著那名士兵的脖子連砍數刀,人頭滾落在地。後麵的唐軍士兵趁機跟上。

一個連一軍主將都沒有混到的寒門子弟,是不可能擁有誓死效忠的親兵的。曾華暫時還不能組建一支有效的突擊隊務。不過在淮泗多年親臨第一線戰場的經驗,也足夠讓他快速地凝聚戰鬥力,以及找到隊伍的突破口。

鍾漣的眼中閃過森然寒意,麵色如霜。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北唐軍官的手段並不輸於自己,可是卻是崛起不久的新貴,連一支親兵衛隊都沒有。而且對手手中的部隊,好像還是不入流的義軍隊伍,要是自己連這樣的對手都拿不下,還談什麼封狼居胥,赫赫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