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東吳!豈曰無人!“鍾漣一把擲出手中的長矛,長矛在空中飛快地旋轉突前,如同黑暗深淵裏掠過的一道閃電,帶著不可阻擋的氣勢,一下刺穿了遠處一名北唐士兵的身體。身後的敢死勇士長生吼嘯,如雷響動。
遠處的陸雲,眉頭微微地皺著。滿是皺紋的臉上,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時雋的大軍已經出了潼關,快馬加鞭之下,不出十天,便可以趕到烏華山戰場。留給東吳的選擇無非是兩種,要麼幹脆地進攻,要麼利落地滾蛋,在這樣的大戰之前,從沒有中間的路線。
史浩主張進攻,支持的軍官不多,可是史浩的背後站著李濼。這就是壓倒性的優勢。可笑有些世家的子弟寸光鼠目,居然還想著退守汝州等地,保住現得的土地。他們完全沒有想過,要不是因為北唐在北方戰場上的接連慘敗,使得中原地區兵力空虛,時雋的大軍又在西南集結。他們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拿下這些中原地盤?
中原地勢平坦,若是不能擊潰北唐的主力或者全據黃河之險,留守的部隊除了被殲滅的命運外不會有第二條出路。如果要退,至少也要退到許昌,甚至於退到信陽,和韓言剛剛拿下的淮北之地連成一片,才能確保無憂。
當然,這絕對不會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在還沒有親眼看見危險的時候,很少有人願意放棄已經到手的利益。人們在恐懼風險的時候,同樣貪婪於利益。
最後,相比較之下的史浩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讚同。大軍長時間以來在中原地區取得的戰績,讓這些一心隻想著把自己名字刻在史書裏的高官重將們,集體把體溫升到了四十度。他們在一連串看上去十分輝煌的戰果下,迷失了自己。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器。這是古人說了上千年的至理名言。可是聽進去的人,卻總歸是太少。陸雲無奈地想著,此刻的東吳雖然大軍雲集,強手必至。可是連北唐三歲的孩童都知道“解煩無難踢正步,武昌吳家狠如虎。廣南猴子會爬樹,猛如老虎惡如狼。”解煩和無難算得上是東吳軍中數一數二的王牌部隊了,士兵的作戰能力也極為高強,可是比起常年戍邊,尤其是在南方常年和各部蠻族作戰的第七軍,解煩和無難無疑是要差上一些。而東吳所要麵對的,卻是向來為北唐精銳集結所在的西部戰區。
田忌賽馬,那是連孩童都能背誦如流的文章典故,可是一眾文章錦繡的江南子弟,卻是統統視而不見。
“公爺,鍾將軍好像打的有些吃力,是不是去增援一下。”陸雲旁邊一名陸家旁係子弟低聲建議,原本被期於厚望的鍾漣所部敢死隊,並沒有達到原先一舉擊潰對方防線的目地,在曾華的奮力阻擊下,鍾漣的部隊被死死地壓製在陣地下,幾乎快要磨光了敢死隊最後的一點兒士氣。
陸雲眯著眼,轉頭看了一下剛才說話的那位陸家軍官陸離殤。此人的爺爺便是從小跟隨自己的親兵,在陸雲二十六歲那年的廣南戰役中,陸離殤的爺爺為了保護自己,全身上下被射滿了羽箭,死後焚燒屍體,竟然得出滿滿的兩鬥。八年後,陸離殤的父親接替了爺爺的班,成了陸雲的親兵。十五年後,在平定東海流寇的戰役中,陸離殤的父親用自己的身體替自己擋下了墜落的船杆,然後再也不曾回到家中。又過了數年,陸離殤也投在了自己的麾下,隻是這一次,不再是親兵,而是隨軍的參讚。
前麵的戰局很是艱難,每時每刻都有江東的子弟在付出血的代價。鍾漣打的很是艱難,幾乎完全被對手壓製。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陸雲搖了搖頭,在心裏輕聲地歎息。陸離殤算得上是自己精心培養的軍官了,為人也不算笨,可是在真正的戰場上,還是免不得被恐懼左右了判斷。他陸雲為什麼要陣前提拔鍾漣為一軍主將?就是因為鍾漣年紀老大、功名未立。陸雲正是要用其建功立業之心,決死於陣前。
誠然,原本被他給予期望的鍾漣在對方的阻擊下舉步艱難。北唐的軍官卻是出乎了原先的料想,對於戰局細微之處的把握,竟是十分的老辣。
可是北唐的軍隊卻是草草成軍的義軍,雖然在對方的指揮下進退還算有序,可是鍾漣也不是泛泛之輩,心中更是存了把一切賭在這一戰上的心思。手上的部隊更是真正的精銳。若是對方的軍官不知進退,想要把鍾漣的這支突擊隊毀滅在陣地前,那麼今夜的勝敗,恐怕會提前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