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夢珂執起杯盞,對李牧芝輕輕點頭,“夢珂能知夫君消息,全賴公子,如此水酒,聊表謝意!”
李牧芝自然起盞,“天瀾兄與我故交,太子妃不必如此。”
放下手中杯盞,陳夢珂稍顯急切問道,“夢珂想知道太子在邯都近況,還望公子告知。”
“天瀾兄才情高雅,謙恭篤遜,風度才情為人傾慕。邯都士子,也多與交之。白某與天瀾兄相交數年,可為莫逆。閑暇之時,不外乎讀書閑談,品評天下時事。天瀾兄遠見卓然,牧欽佩不已……”
正說著,方才接過薑漓詩箋的書童進來,將詩稿退回,“二位姑娘,東家說詩文雖佳,卻顯雕琢,粉脂氣頗重,怕是入不了一品。”
薑漓聳聳肩,頗為無奈,對李牧芝尷尬一笑,“舞炎才疏學淺,請不起公子喝那狀元紅了。”
薑漓辨識陰陽,通曉百家,尤其在兵家、雜家上,了解極多,自然不會是才疏學淺,光是在稷下學宮辯難十夫子,就足以見起才情。但即便飽讀詩書,詩詞一道,還是要看天賦或者閱曆,不巧的是,薑漓的詩情,確實算不得高,而人生閱曆又太淺,詩騷才氣還沒有完全聚攏。
陳夢珂倒是真有看盡人間冷暖的閱曆,隻是她寫的詩詞,幽幽怨怨,盡訴哀愁,照方才小書童說的,就是脂粉氣太重。蔡老板自詡評騭天下豪傑,當然不喜這樣的文字。
李牧芝倒是一笑,“不妨白某前去一試?聽殿下念叨這狀元紅許久,白某酒蟲饑饞,也想嚐嚐。”
“那舞炎就靜候佳音了。”
……
“這白公子舉止不凡,怕也是北趙貴胄,不過倒是沒有聽過北趙有白姓豪閥。”陳夢珂見李牧芝起身離開,對薑漓輕聲說道。
“皇嫂,能跟太子哥哥相交,自然也是北趙上的了台麵的人物,興許這位白公子在北趙有偌大名頭,隻不過你我不知而已。”
“那你說他這番入齊,所為何事?該不是就為這一封書信?”
“不知道,不過北趙剛剛平定漠北之亂,定然沒有南顧之心,這些年兩國關係雖僵,但大的衝突倒是沒有,這位白公子,說不定隻是為了遊覽我大齊盛景,又或者是慕我大齊文風而來。”
各色菜肴陸陸續續上來,薑漓跟陳夢珂又閑聊一會兒,突然聽見外間先是一靜,隨即議論紛紛,又有人大聲吟誦詩詞,然後就見李牧芝抱著一壇美酒進來,“白某幸不辱命!”身後還有數人相隨。
薑漓長大嘴巴,露出驚愕神情,“你,你竟然得了……”
“哈哈,白公子詩才高絕,蔡某佩服得緊!林四,叫高師傅弄幾個招牌菜式,今天這壇美酒,可不能被這些菜糟蹋了!”
“白公子,你究竟寫了什麼詩能入蔡老板法眼?”薑漓自然知道狀元樓蔡老板口味是如何刁鑽,真想不明白這個其貌不揚的白公子究竟寫了什麼樣的詩詞才能抱的這一壇美酒歸來。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蔡老板突然聲音低沉,恰似夾雜邊塞風沙一般,將李牧芝所寫詞稿念出,“蔡某敢篤定,邊塞之詞,能勝過這曲《漁家傲》的,古今少有!”說著入座席間,又對李牧芝問道,“就是不知白公子可是趙國人?是否入過軍旅或者去過大漠?”
“白某正是趙國扶風郡人氏,雖然自有習武,但卻並非軍旅中人。扶風地接大漠,天連衰草,這幾年大趙與北胡征戰連連,衡陽城外死傷無數,白某不過有感而發。”
“那蔡某鬥膽猜測,白公子此來,是為了我大齊今科秋闈?”
“正是!”李牧芝點了點頭。
蔡老板哈哈一笑,“那今日過後,白公子定然名滿臨都!今科秋闈,怕是也多了不少勝算!”
早二十年,齊國還一直以詩文取士,隻是薑顯登基後,大改文風,首重務實,科舉應試,才變為策論為先。不過詩詞考究自然也沒有落下,即便比不上當年,也是科舉極為重要的一部分。李牧芝憑這一曲《漁家傲》,在今科秋闈,已是占了先機。
薑漓自然知道蔡東辰所言非虛,這樣悲意遼闊,大氣磅礴的一曲詞,的確是傳之千古的佳作。朝中喜好此類文風的重臣,怕是會對這位白公子多有提攜。
“同白公子攀談許久,忘了同舞炎公主和太子妃見禮,蔡某惶恐,惶恐!”蔡東辰隨即對薑漓等人揚手一揖,逐一見禮。
“蔡老板認識我們?”薑漓一愣。
“臨都可不識蔡某,卻不能不知舞炎公主。想那雛鳳榜首之名,可是為我大齊掙了不少顏麵,齊國百姓,與有榮焉。”
薑漓麵皮雖不薄,但被人當麵這麼一誇,還是有些耐不住的,“哪裏哪裏,蔡老板的狀元紅引天下士子趨之若鶩,那才是大手筆呢!”
此時桌上酒菜已經備齊,突然聽聞外間有打鬥之聲,蔡東辰不免眉頭一皺,“四,取看看怎麼回事?”
蔡東辰自謙說臨都可不知他蔡某,其實真要說起來,臨都之中,他蔡東辰的勢力絕對不算小,且不論這間酒樓,單是臨都城中大小店鋪,蔡東辰就有七十餘家不止,仰仗他生活的小老百姓,至少也有上千人,光是漕湖的走夫力棒,加起來也不下三四百人。蔡東辰這樣富甲一方的人物,被人這樣擾了雅興,自然不快。
林四還沒出去,就有人進來稟報,“東家,不好了,有人嚷著要喝狀元紅,說是不給就要把店砸了,我們說要憑詩詞才能得狀元紅,誰知他們竟蠻橫無理,現在已經……”
那人話還沒說完,蔡東辰對薑漓等人微微致歉,“容蔡某人出去處置一番,再來陪幾位貴客!”
“我跟蔡老板出去瞧瞧,若是遇上棘手的,也能幫上一些。”薑漓豁地起身,自然是打抱不平了。
蔡東辰朝薑漓點頭謝過,便掀簾而出。
此時狀元樓正廳之中,一些前來飲宴的士子陸續離開,原因無他,那夥鬧事之人竟是公然掀桌子,一個個凶神惡煞,抽出了隨身利刃在那裏擺弄。
狀元樓這樣的地方,自然有武力不俗的武者坐鎮,王元春便是其中武道修為最高之人,五十歲上下,納氣巔峰的境界,一手鷹爪功爐火純青,在南城這一代,也是小有名氣。
蔡東辰出來之時,王元春已經跟領頭那人動起手來。那人一雙巨拳著實蠻橫,也不管王元春指尖暗勁,大開大闔幾個衝劈,趁著王元春立足未穩,近身一個貼靠,竟是把王元春震開十米之遠,貼著狀元樓的木柱才堪堪穩住身形。
“哈哈哈哈,就你這能耐,還在大爺我麵前顯擺,也不去招搖山問問,我沮渠摩柯的名頭!”說罷將一隻腳猛擺抬在座椅上,掀衣撩袍,大有橫刀立馬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