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公子抬眉道:“也無不可。”看著窗外天色已暗,提醒著一點也沒有意思要走的楚小少爺,“小少爺,你該回楚府了。”
月光明亮,看來已然接近深夜。
楚夜冥哼唧了兩句:“不行,夜色太深,本少爺怕危險,所以決定不回去和紅鸞你同床共枕。”
危險?
很好。
曾經打退西亞國二十萬大軍的楚少將居然怕起了天黑!
很好很好。
紅鸞眯起雙眼把玩著手中的金色暗器:“小少爺是要自己走還是要趙某送你出去?”楚夜冥眨了眨眼睛,瞬間爬上了紅鸞的床上:“來吧來吧,天色已黑,早點休息吧。”
楚小少爺你果然對得起厚顏無恥這四個字!
楚夜冥笑了。
把紅鸞給氣樂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這麼不要臉的。
“小少爺當真不走?”紅鸞最後一次眯起了眼睛把玩著手中的暗器。
堅決不走!
楚夜冥飛快地搖了搖頭鑽進被子裏。
半盞茶的功夫,一身褻衣的楚小少爺被紅鸞扔了出來。
山上的溫度本來就偏低,楚小少爺還穿得那麼清涼,那種感覺還是真的是很消魂呀!
“小鸞兒呀,我錯了啊,快把我的衣服扔出來,外麵這麼冷,你忍心我站在外麵出冷風嗎?”
“你快些扔,我已經承受不來,你快些扔,沒衣服實在太痛苦!”
事實證明,紅鸞的確忍心。
第二日。
弋陽高照,小竹屋在後山顯得寂寥而又遺世獨立。
清晨鸞花冷香席卷著空中的空氣,紅鸞一向喜歡後山早晨。
紅鸞穿好衣服之後,走出竹屋的時候發現了蜷縮在門前的楚夜冥。
他似乎是睡著了,均勻的呼吸從他的鼻翼間傳了出來,整個人縮成一團。
紅鸞不著痕跡地歎了一口氣,將地上的楚夜冥扶到了竹屋裏的小床上掖好錦被之後,輕手輕腳地走出竹屋。
每日清晨,她都會去了元大師的禪房請安,今日依舊如此。
“無塵嗎?進來吧。”方丈悠遠而清明的聲音從房裏傳來,紅鸞推開門走了進去簡單得行了一個禮,跪坐在蒲團上看著了元大師的背影。
了元大師轉身,撚撚雪白的胡須:“無塵,你進寺已經幾年了?”“回方丈,已經八年了。”紅鸞接道。
八年。
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她是寂寞而又絕望地度過來了。
了元大師坐下來從抽屜中拿出一封信,“老衲料想以無塵你的聰慧已經知道你的家人是誰,這封信你若到了平陽便去找延王爺,看了信他會明白一切,至於墨家之事老衲也無法過問給無塵你指點。”
“多謝方丈。”紅鸞接過方丈遞給她的信,繼而又笑笑,笑容蒼白柔弱:“方丈無須擔心,無塵隻是想問問他們為何忍心遺棄自己的孩子。”
為何這麼狠心
將一個隻有五歲的孩子寄養到寺院中,從此不聞不問。
難道爹娘不喜歡她?
可是,明明五歲之前一切都是好的。
五歲之後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她真的好想問。
虎毒尚且不食子,難道他們就那麼狠心?
她以為是她做得不夠好。
她以為是因為自己的學業不夠出色。
所以她拚命地在古寺中學習所有的知識。
她飽覽群書到甚至可以倒背如流,她知道娘親喜歡古箏,所以她認真地學每一樣樂器,可始終見不到娘一麵,她像是海綿一樣瘋狂地吸取知識,卻得到墨家的冷酷絕情。
……
“方丈,明天是無塵的壽辰,爹和娘親回來看無塵嗎?”小小的紅鸞拽著了元大師的胡須期盼地問道。可是了元大師的沉默卻讓她原本期待的心冷下來,“沒關係,一定是無塵做得不夠好。”
……
“方丈,你教我的知識我全部都背下來了,這麼厚的書無塵都背下來了,爹娘應該會很高興吧?”
……
“方丈!方丈!你教我的武功我看一次就會了耶,娘親會不會來看無塵呢?”
……
“明天又是無塵的生辰了,方丈,無塵不想過生辰了。”
沒有爹娘,生辰有何意義?
一次次滿懷希望地爭取
一次次被現實打得遍體鱗傷
從失望到絕望,絕望再到麻木
她覺得她像是一個傻子,隻有自己在不停地還期盼著墨家一點的關心。
可是
那關心卻吝嗇得
卻連一丁點都沒有。
楚夜冥發現紅鸞的時候,她在坐在小河邊的石塊上。
清風緩緩吹動,勾起她潔白的衣角如夢,漂浮在空中恍若宿命。
白衣。
單薄。
如同寂寞鸞花,煢煢孑然,蕭瑟和寂寞染上白衣。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在水中破碎又重合,宛若一場走不出的迷局。
楚夜冥走了過去。
他熟練地坐在了紅鸞的身邊,一言不發。
仿佛天生就應該坐在這裏,用無言安慰著紅鸞的失落。
如果滾滾紅塵之中可以與你相遇。
那麼即便我在黃泉等上千年……
即便我會魂飛魄散在三界之中……
我也願意換得一世相守。
紅鸞,你可知道
楚夜冥這輩子算是栽在你的手裏了。
風輕輕吹起紅鸞潔白的衣角,“三日之後,趙某會動身去平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