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暮靄沉沉,淵都皇城的重央宮中,寧王正默默坐在王後的對麵。
沐清榕因手上有事,不知怎麼的,寧王來了也沒招呼他。見她正在與蓉玉交代一些事情,寧王並不著急,坐在暖榻對麵的太師椅上,就那樣沉默的看著她的側臉。
午後的陽光斑駁的撒進點點碎金,金烏將垂未垂,低低的掛在天空的一側,在重重宮宇飛揚的屋簷畫出的陰影裏,有微涼的風夾雜著梅花撲簌簌的悄然卷來,勾畫成一副閑淡的水墨。
回首看看身邊的擺設,銅爐熏著清雅的玉素香末,不明不暗的屋子裏,宮女訓練有素,伺候的侍女們隔幾步站一名,有差事的人分工明確,各自安靜又迅速的辦著主人交代的事情。仔細注意聽,才能偶爾聽到幾句宮女交談極低的嚅嚅聲音。
寧王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眼神焦距逐漸迷茫起來。
沐清榕交代完,回頭才想起寧王被自己叫來已經很久了,雖然這樣,她卻並沒有誠惶誠恐的請罪,而是冷淡的盯著寧王,看著他那樣失神卻沒打算開口,反而嘴角翹起個微小的弧度,冷笑了開。
蓉玉走到門口,向寧王行了禮,彎腰退了出去,寧王被蓉玉離開的身影打斷了思緒,轉頭望著王後。
光陰的流逝仿佛沒有在這個女子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不僅將年輕時的尖銳和倔強帶走,還賦予了這個女子雍容,明雅和安寧的氣息。她一舉手一投足間,蘊著一股不緊不慢又閑適的味道,仿佛很多事都在掌握中,或者並不會讓她驚惶失措。人看著看著,也不由自主的就那樣放鬆下來。
寧王緩緩站起來,走向身邊的多寶閣,看著上麵擺設的東西,多寶閣上放的東西並不多,大多是空著,隔兩三個放一件精致簡單的器物。他看了會兒,伸手拿向其中一個格子,掏出個與其他擺設的清雅貴重格格不入的小耳璫盒,那盒子是黃花梨木做成,兩倍手掌大小,蓋子上雕刻著一個枝繁葉茂頎長俊秀的榕樹,雖然料子是不錯,可雕工確是有些生澀,不過因為樹樣子畫的極好,又讓人有些愛不釋手。
寧王拿在手裏看了看,仿佛不經意,又像是想打破兩人的尷尬一般,拿著盒子向坐在床沿的王後問道:“這個……看來不像是禦製府的東西,是誰給你做的禮物嗎?”
王後看著他手上東西,眼神微微柔和了些:“那是瑾兒十五歲及笄後做給我的。”
寧王愣了愣,沒想到這是出自宋瑾之手,這個女兒給她留下的印象總是那麼平凡,沉默寡言,也很沒有存在感,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寧國的嫡長公主,或許與漢燕聯姻這樣重要的事情根本不會選擇她去。而且跳過大女兒直接去安排小兒女們的婚事,也是會被天下人詬病的。
他拿著盒子,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是要放下還是繼續拿在手裏。
王後看他望著盒子不再言語,有些諷刺的道:“怎麼,陛下是奇怪瑾兒竟然會做這麼漂亮的東西?”
寧王看了看她,張口想說什麼,又止住了,屋內又陷入一片尷尬的寂靜中。又過了一會兒,寧王抬起頭笑著說道:“沒想到瑾兒都已經這麼大了,現在想想,我確實錯失了她很多的成長歲月,可她養在你身邊,你又不怎麼讓我們父女接近,我也隻好就把所有的關注都給了璃兒。”
沐清榕聽了隻是嗬嗬冷笑,“想陪伴瑾兒的成長歲月?想彌補作為父親的缺憾?那你就用把她遠嫁他國和親來表現你有多愛她?”
寧王臉色青了又白,想發火,卻又忍下了。他平心靜氣的對沐清榕解釋著:“榕兒,你錯怪我了,雖然瑾兒跟我比較疏遠,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她卻是我第一個孩子,我跟你的大女兒,我怎麼會不關心她,不為她好?這個漢燕太子你還沒見到,一表人才,是漢燕王後的嫡長子,文治武功都絕非池中之物,從小按照太子培養,身份沒問題,不出意外將來就是漢燕的國主,瑾兒就是漢燕的王後,元韞這個孩子非常優秀,聯姻之前我派人去漢燕打聽,他簡直是漢燕名門貴族和清貴人家心中的佳婿,多少人渴望著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