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2 / 3)

“別這樣,他才剛從監獄裏出來。”米蘭達站在不遠處低聲說。

那人回頭看了一眼,又瞥了一下馬克,轉身朝米蘭達走去。他挺立在米蘭達麵前,胸膛微微挺起,側臉的腮線突兀的顯現。

“他就這麼值得你維護?要知道我可是調動了一架武裝直升機,而你就接來這樣一個一個字也不會說的所謂戰神繼承者?”那人幾乎是大吼著,即便隔著一段距離,馬克也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難以抑製的怒氣。

米蘭達狠咬著嘴唇,不再說話,隻是惡狠狠地盯著眼前的男人。兩人僵持了一陣,那人短出一口氣,憤憤地走向一旁,仍從瞭望口裏望出去,目光釘在空氣中的某一點。米蘭達也不去理會對方,徑自走到馬克身邊,眼底微微含淚地看著他。

馬克並不理解米蘭達此刻的心緒,隻覺得是自己剛剛表現出的懦弱造成了現在的局麵,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對那人作出什麼證明;也許此時,戰神繼承者在他身上真的隻是一個名號而已,他不過是一個叫馬克的普通人,過去經曆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境。

“我們走,馬克。”米蘭達拉起馬克的手,打開電梯門,背對著站在轎廂內,直到電梯門緩緩合上才轉過身來。

逼仄的轎廂內,馬克緊靠在牆上,手卻仍舊被米蘭達緊緊拉住,他幾次想要抽出,米蘭達都會微微回頭瞥上一眼,他又隻好完全聽從米蘭達的支配。

兩人快步走出堡壘,一路上米蘭達根本不顧周圍士兵的阻止,隻需要一個眼神,他們就會乖乖退回原地。馬克被米蘭達扯著往前,最後上了一輛吉普車,在車輪揚起的塵土中看見一名士兵古怪的眼神。他回過頭來看向米蘭達,她此時全然沒了此前初見時的嬌媚,盡管依舊紅裙在身,卻儼然是開赴戰場的軍士。

馬克剛想開口,米蘭達幹脆地回道:“我沒事。”緊接著一腳油門深踩下去,吉普車飛躍過坎,馬克的頭狠很撞在車頂懸下的橫梁上。

米蘭達也不顧馬克此刻的感受,繼續加速往前開去,吉普車強勁的引擎不斷咆哮,野獸般衝入一片樹林。

一路顛簸下,馬克漸漸感到昏昏欲睡,等到最後忽然察覺到車身已經停止晃動,才從夢中猛然驚醒,旁邊的駕駛座上已經空無一人。他慌忙推門下車,剛剛走出幾步,便發現米蘭達正席地坐在一棵樹下,冷若冰霜。

天色漸晚,帶著些許涼意的風緩緩吹來,米蘭達的淡金色長發輕輕揚起,紅色長裙隨風搖擺,幾片樹葉不時打著旋落下,切斷那對寶藍色瞳孔裏發出的目光。她就那樣靜坐在那裏,眼中似乎包攬一切,卻又好像空無一物。

馬克愣愣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猶豫著走了過去,離著她幾步遠的地方跟著席地坐下。這時,米蘭達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招了招手,馬克猶豫而順從地挪了過去。他下意識地看向前方,這才明白米蘭達為何要讓他坐過來,山崖在眼前斷開,遠處更大片的森林鋪展開來,視線盡頭,緩緩沉落的夕陽將半邊天空的雲彩全都點燃。

“很漂亮,對吧?”米蘭達的聲音飄散在風中,透著幾分空靈。

馬克愣了愣,說:“嗯,很漂亮。”

“小時候,父親常常帶我來這裏看風景,後來我長大了,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一個人來這裏。”米蘭達徑自說著,“盡管有時候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甚至讓我感到有些無奈,但畢竟,那是我的父親。”

馬克把目光投射在虛無的空氣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扭頭問道:“對了,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之前為什麼要來監獄救我?以及,你怎麼知道我在監獄的?”

米蘭達微微笑了笑,扭過頭看著他:“你忘了麼?幾年前我一個人在龐克城的時候,遇到了一群流氓,是你和你父親救了我。”

“那……”馬克覺得記憶頓時蘇醒過來,“你當時為什麼一個人跑開了呢?你就不怕再遇上什麼危險?”話說出口,他才發覺最後半句有些多餘。

米蘭達看向遠處的夕陽,繼續帶著笑說:“你自己可能沒察覺到吧,你當時的目光就像是一頭獅子的目光,我想即便你父親沒來救場,你也會把他們一個個全都打趴下。但我要說明,我可不是害怕,隻是想起要趕著回去。”

馬克看著米蘭達的側臉怔了片刻,轉過頭,輕聲說:“這樣啊。”

“所以我到現在都還很感激你和你父親。要知道那個時候我可還沒學會什麼防身技巧,真要獨自麵對那些個流氓,鬼知道會發生什麼。”米蘭達聳了聳肩,“不過好在你出現了,一切就都無所謂了。”

“對了,你父親現在怎麼樣了?我四處打聽都沒得到他的消息,不會跟你之前一樣還困在某個地方吧?”米蘭達忽然問道。

馬克心底頓時狠狠顫動,像是有一塊天頂塌陷下來,落下來摔得粉碎。他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向米蘭達訴說,畢竟他們從見麵到現在也不過半天時間,而瑪爾斯在他心底留下的傷痕卻需要一個世紀才能彌合。

“他……”馬克在心裏搜尋著合適的措辭,最後還是直截了當,“已經死了。”

短暫的瞬間,兩人身周隻有輕風流蕩,遠處天邊的雲彩染上了血一般淒厲的顏色,樹葉頹然墜下,像刀鋒一般劃過臉龐。

“對不起,我不該……”米蘭達深深地埋下頭,視線頓時變得模糊。

“沒事的,都過去了,他也不希望我一直沉淪下去,對吧?”馬克仰起頭,望著天邊,長舒著氣,胸口下方深處隱隱作痛。

“其實,我很多時候都看不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無論是作為父親還是戰神,都隻是一個稱謂和身份而已。他在我心裏更像是一座高山,除了仰望,我別無他法。”馬克歎了口氣,繼續說,“這麼多年過去了,山頂光芒都已經黯淡,我卻覺得自己還在山腳,還是當年那個一事無成的小酒保。可是呢,每當我低頭看著自己滿是瘡痍的手,又會意識到過去的一切都不是虛無的;如果這都是一場夢,那麼這場夢也未必太真實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