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中立城邦弗瑞多。
武裝直升機懸停在半空中,螺旋槳卷起的氣流壓低四周的樹梢,隱匿其間的崗哨中探出幾個黑洞洞的槍口,遮罩的狙擊鏡在陽光下也沒有反光。終於得到地麵控製塔的確認後,背後已經被冷汗濕透的駕駛員緩緩降下高度,直升機穩穩地落在停機坪上。
艙門打開,一身紅裙的米蘭達一步跳下,馬克緊隨其後,看著一頭淡金色長發在氣流下飛揚。米蘭達走出幾步,忽然轉身看向馬克,那一瞬間,馬克惶然失措地愣在原地,把頭扭向一邊。她走到馬克身邊,微微一笑,拉起馬克的手大步向前,全然不顧周圍散立的雇傭兵的驚異目光。
前方不遠處的地方,矗立著一座足有幾十米高的堡壘,深綠色的外牆和周圍的山林融為一體。數個隱蔽的瞭望口嵌在外牆裏,每一個瞭望口後麵都時刻駐守著一挺衝鋒槍,而此時槍口正齊齊對準向前走來的米蘭達和馬克。
馬克一麵跟著米蘭達前行,一麵四處張望,偶爾撞上幾個雇傭兵冷酷的眼神,又連忙拘謹地看向前方。從剛才直升機在上空懸停多時,到現在終於落地,馬克高懸的心卻始終沒有徹底放下,這個神秘的地方給他一種難以言狀的壓迫感,無論是那些身材魁梧的持槍士兵,還是周圍堪稱嚴密的警戒,都讓人覺得不自然。
兩人一同來到堡壘下方,一扇高大的對開鐵門擋在麵前,全副武裝的雇傭兵分列兩側,米蘭達走近的瞬間,這些壯漢立刻敬禮,把馬克嚇了一跳。米蘭達站在鐵門前,朝一旁的戒衛隊長揚了揚下頜,對方立刻會意,轉身下令開啟鐵門。
沉重的鐵門緩緩洞開,馬克看著兩扇鐵門在眼前劃著半弧,腦海中又浮現起孤島監獄的大門,也是同樣的鐵黑色,冰冷堅硬的感覺直達心底。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地獄般的地方,腐臭的氣息、遍地的血汙、破碎的鐵柵、瀕死者的哀嚎……記憶一時間翻卷著湧來,他感到腦袋一陣刺痛,深深地蹲了下去。
“你沒事吧?”米蘭達連忙轉身,蹲在馬克身邊輕聲問道。
微光從門後漸漸散出,潔白的日光燈光線照在身上,馬克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通亮的甬道,禁不住飛撲著跑出去。米蘭達趕緊追上去,在快要撞上一道鐵柵門前拉住馬克,馬克頓時回過神來,驚詫地看著米蘭達,此時他雙眼圓睜,呼吸急促,像是一頭受驚的野獸。
米蘭達稍微愣了愣,輕聲說:“沒事了,馬克。”
馬克呼吸漸漸平息,他一手扶額,無力地問:“我現在……在什麼地方?”
“這裏是弗瑞多的軍事要塞,你已經從監獄出來了,我現在要帶你去見我父親。”米蘭達簡短地交代了情況。
“是麼?我已經出來了……”馬克回頭看去,鐵門已經緩緩閉合,“你父親是誰?”他猛地甩開米蘭達的手,瞪視著對方。
米蘭達愣了一瞬,旋即笑道:“別擔心,你在這裏很安全,沒有人會找到你的。至於我父親是誰,你待會就知道了。”
她衝馬克神秘地一笑,轉而拉起馬克的手,推開前麵的鐵柵門,繼續朝前走去。馬克呆愣地邁著步伐,腦袋中回想著剛剛米蘭達嬌俏的樣子。
日光燈在頭頂沿一條直線延伸出去,整條甬道足有幾百米,馬克感到自己像在原始的山洞中前行,寒氣透過兩側逼仄的牆壁傳來。兩人最後停在一扇光潔的金屬門前,米蘭達摁下門邊的按鈕,金屬門隨即彈開,同樣通亮的轎廂出現在眼前。
“這是直達軍事要塞頂層的通道,可能花的時間會有點長。”兩人走進轎廂,金屬門緩緩合上,腳下隨即傳來失重感,轎廂隨之緩緩上升。
馬克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門上方,那裏卻沒有想象中的樓層顯示屏,整個轎廂裏呈現出一種近乎虛無的簡潔。他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乘坐電梯還是瑪爾斯在世的時候,拉瑞爾帶著他倆遠赴科蘭斯多夫,在那裏林立的高樓裏遊玩了好幾天。他還記得瑪爾斯說,什麼時候龐克城也能像科蘭斯多夫一樣就好了。但此刻,他連拉瑞爾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
轎廂忽的輕微頓了一下,金屬門隨即彈開,馬克跟在米蘭達身後探頭探腦地走了出去,驚異的目光四下掃視。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空曠的大廳,高挑的穹頂呈現出和堡壘頂部同樣的半球狀,整個大廳一片素白,除了幾根粗大的立柱之外,再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讓人不禁覺得這裏是一處尚未完工的毛坯。冷風遊走在空蕩的空間裏,馬克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我回來了,父親。”米蘭達一麵笑著,一麵朝前走去。
馬克順著看去,這才發現正前方的大廳盡頭站著一具筆挺的身軀,挺闊的肩背微微顯露出因年邁而產生的佝僂,一頭灰白的短發刺針般豎在頭頂。那道剪影忽然轉過來,兩道淩厲的目光隨即落到馬克身上,即便逆著光線,馬克還是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強勢威壓。
“你就是馬克?肯登?”低沉的嗓音驟起,在大廳裏久久回響。
米蘭達站在那人身邊,低著頭局促地看著地麵,好幾次抬起頭卻欲言又止。
馬克一時怔在原地,惶然失措,他完全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這樣的強者,更何況他才剛剛從監獄裏逃出。
那人繼續走近,步伐邁得沉緩而有力,馬克看著那雙高筒軍靴步步逼近,不由得想要退步。他伸手朝身後摸去,觸碰到冰冷的電梯門。
“戰神的繼承者就是這副模樣?”那人在馬克麵前幾步外站定,熾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馬克瑟縮著抵靠在電梯門上,寒氣沿著背脊向上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