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節 撒旦(2 / 3)

他臉上帶著堆笑看向尤裏,盡管那張麵容仍舊森然可怖,但他強忍著內心的驚懼,這是他得以在尤裏身邊長久存活的技巧。

尤裏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目光越過昆特的肩頭,在空氣中失去焦點。此時沒有人能夠揣摩他在想什麼,即便是昆特也無法做到,這就好比要在一片汪洋中捕撈一顆珍珠,妄加探測隻會被暗流卷進去。

“你說的很對,”尤裏忽然冷冷地笑起來,“他們的確是一群獵狗,這裏的血腥味對他們而言太過誘人。我想,鄧肯的對手一定是他,我太過熟悉他們眼中隱含的東西。不過這一次,他們恐怕真的拿不到巨額賞金了。”

“怎麼?”昆特像被冷鋒刺中般猛地一驚。

尤裏俯身從桌邊的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扔在昆特麵前。昆特看了一眼文件的封麵,頓時怔住了,上麵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標誌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急忙抬頭看向尤裏,急於從他的眼中得到確切的答案,但那對海藍色的瞳眸忽的起了變化,最後一絲光芒都悄然流走,變成了一塊蒸發掉的水晶。

昆特和尤裏一樣,來到這座監獄都是接受了那個委員會的安排,或多或少都對其中的內幕有更深的了解。而當他看見文件封麵上的標誌時,便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進入委員會的情景,煙霧氤氳的圓桌圍坐著一個個黑影,仿佛一尊尊遠古遺留的石像,無不散發著莊重威嚴的氣息。在圓桌正中央,也是同樣的標誌——一條盤曲站立的黑曼巴蛇,烏黑的口中隱約可辨尖利的毒牙。

他曾不止一次見識過這個以黑曼巴為標誌的組織所擁有的權勢和力量,現在他所處的這座孤島監獄便是委員會一手建立的,而監獄背後的諸多秘密卻是不為人知的。當年他也試圖脫離這個組織的控製,但最終發現都是徒勞,在他的家人全都一個個消失後,他再沒有多餘的想法。一旦這個預示著危險的黑曼巴標誌出現在眼前,他便有如得到感召般臣服。

尤裏擺弄了一下胸前的曼陀羅勳章,鐵光平滑地舒展,黯淡的雙瞳裏隱隱透出微光。昆特猛地回過神來,他看向眼前的典獄長,心裏的寒意千百倍地暴漲。他一直都清楚尤裏在那個組織中不尋常的地位,那枚勳章就是明證,隻是他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對他下手,而此時這種感覺愈發清晰起來。

“你不想看看裏麵的內容麼?”尤裏忽然抬眼問道,眼底滑過一絲冷光。

昆特擺了擺手,“不用了,既然是委員會的決定,我也隻能遵從。您還有什麼安排麼?我會盡力去做的。”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時間在飛速流逝,不僅如此,周圍一切人和事的時間都所剩無幾了。眼下他唯一的想法便是能夠保全自身,能夠離開這裏和家人見上一麵,盡管他也清楚這一切幾乎不可能。

尤裏長歎一口氣,仰起腦袋,伸手摸著下頜的胡茬,雙眼微微合上,把所有冷厲都聚斂起來。房間內一時陷入死寂,昆特扭頭去看身後的醫生,埃布爾醫生也調轉目光,兩人的目光在短暫接觸後隨即散開,這種情況下他們誰也沒有勇氣敢打破此時的寂靜。

昆特覺得空氣都在慢慢凝固,這些無形的東西拚命鑽進自己的胸腔裏,就像一塊塊生鉛灌了進去,壓迫著身體無法動彈。這種壓迫感越發強烈,以至於他的眼前出現幻覺,那份文件封皮上的黑曼巴蛇似乎活了過來,烏黑的口腔裏吐露出毒牙,而它的身體正彈射著向他撲來。

“我還剩多少時間,埃布爾醫生?”尤裏的話音雖然低沉,卻如一柄重錘敲碎了房間裏的沉寂。

埃布爾醫生站在原地長舒了口氣,咽了口唾沫,緩緩地說:“根據診斷結果,您目前的病情已經嚴重惡化,我帶來的藥物無法完全遏製結核杆菌,所以……”他頓住了,帶著怯怯的目光看向尤裏。

尤裏點點頭,“好吧,我現在隻需要知道我能不能撐到明天,我還想看看日出。”

埃布爾醫生愣了一瞬,連忙答道:“沒問題的,我為典獄長帶來了全新的藥物,足以保證您再活兩個月……”他話剛出口便後悔了,最終還是說出了尤裏最後的時間,而這並不是尤裏願意聽到的。

昆特坐在椅子上,背脊直冒冷汗。他在桌麵下攥緊雙手,極力克製著內心的緊張,此時任憑他有口舌之能也不敢替醫生說話。一直以來,尤裏扮演的都是掌握生殺大權的死神,但凡踏入這片領域的人,他都能在下一個瞬間將其處死。他並不明白尤裏為什麼想看日出,但大致可以斷定那是一個陷阱,一個足以讓人放鬆警惕的陷阱,而埃布爾醫生天真地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