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魏老師的兒子佳偉結婚了,雨瀟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她看到魏老師精神健朗,滿麵春風地迎接客人,簡直年輕了好幾歲,她感到由衷地欣慰。臨走,魏老師給了她一封信,說是崔芝蘭托她轉交的。崔芝蘭是前一天來給魏老師賀喜的,她還是不願意出現在人多的場合。

雨瀟回到家,打開了崔芝蘭的信。信中寫道:

“吳記者:

您好,請原諒我以這樣的方式向您表達謝意。我不喜歡熱鬧,所以沒有加入龐大的,往報社寫信的人群。但我心中的感激,仍要向您表達。

您的善良使我這樣幾乎被生活拋棄的女人得到了愛的滋養,您的寬容使我由於軟弱而鑄成的過錯得以被淡化,您的體貼使我保住了最後的尊嚴和生活的勇氣。您的所作所為足以感動所有的善良人,足以激勵所有的正直者,因為您當時並不是一名記者,您完全可以安逸地坐在辦公室裏,品著香茗,吟詠風花雪月;還可以用文人的感悟,品品世間百味;還可以就著紛繁的都市生活,聊聊時尚之風。

感謝您使我找到了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感謝您使我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心中委曲的知音,感謝您使我疲憊不堪靈魂找到了安全的棲息地。

請原諒我在心中把您當作知心人,是您的善解人意使我做出冒昧的臆想。請放心,我不會在任何一個時間和地點,在別人麵前,把我和您連在一起,我不會使您的身分和名譽受到任何的損害,您不必為此感到不安。這一切,隻是我內心的想法,我在慶幸,我不會再因為懼怕生活的磨難而使自己處於崩潰的邊緣;我在慶幸,我的女兒能像所有孩子一樣,享受陽光般的美好童年,她已經漸漸懂事,安定溫馨的生活環境對她是多麼重要。

……”

雨瀟的眼淚落在信箋上,淚滴很快浸潤開來,使勻整流暢的字跡有幾處筆畫變粗,又呈放射狀地向周圍浸漬過去,像一朵朵藍色的小花。

崔芝蘭的信言辭懇切,卻又謹慎小心,唯恐傷害了雨瀟。畢竟,雨瀟所做的是工作,而不是出自對她的友情,而且,到現在為止,她們還不曾見過麵。

雨瀟揉了揉眼睛,把崔芝蘭的信折起來,放進信封,又放進寫字台的抽屜裏。她很珍視這份友情,從魏老師提到崔芝蘭的時候,她就被這位女子傳奇般的經曆所吸引,也對這位堅強的女子充滿了欽佩。她決定,去找崔芝蘭,親口告訴她,願意做她的知心朋友。她打電話從魏老師那裏問清了地址,從商店買了一個漂亮的大洋娃娃,打車去了崔芝蘭家。

這是星期日的下午五點多,雨瀟來到崔芝蘭所在的怡人家園。小區中心花園的之字形長廊裏有很多人乘涼,大多是帶著孩子的婦女和老人。雨瀟想,也許崔芝蘭就在這人群裏吧?她不覺放慢了腳步,邊走邊往長廊裏看,她希望能夠看到崔芝蘭,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一眼就能認出她來。可是,長廊裏沒有她們母女。

忽然,前邊樓房的側影裏有一對母女,吸引了雨瀟的視線。小姑娘騎著一個漂亮的兒童三輪車,按著車鈴咯咯地笑著;媽媽站在路邊,欣慰地看著她。雨瀟走過去,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審視著她們。那位媽媽秀美的儀表,嫻靜的姿態,笑容中那一縷淡淡的憂鬱,都顯得那樣的與眾不同。母女倆沒有穿戴特別的裝束,但雨瀟斷定,她們就是崔芝蘭母女。

“阿姨,您的洋娃娃真漂亮!”小姑娘清脆的聲音,打斷了雨瀟的沉思。雨瀟一低頭,發現小姑娘已來到她身邊,看著她懷中的娃娃羨慕不已。雨瀟俯下身,笑著對她說:“這個娃娃不如你漂亮!你是誰的女兒,比洋娃娃還漂亮?”

小女孩回頭望著媽媽,大聲說:“我是媽媽的女兒,媽媽漂亮我就漂亮!”雨瀟又問:“這個娃娃的名字和你的一樣,你知道嗎?”

“我叫暖暖!溫暖的暖!”小姑娘大聲地說,好像很為自己的而自豪。雨瀟說:“這個娃娃就叫溫暖,也叫暖暖!”

“真的嗎?她真的和我名字一樣?”小姑娘說著,突然騎車跑了,嚷著對媽媽說:“媽媽,阿姨的洋娃娃和我的名字一樣!”

媽媽已經走了過來,笑著對雨瀟說:“小孩子不懂事,耽誤您時間了吧?”

“我沒有耽誤阿姨,阿姨本來就站在這兒!”小姑娘急忙為自己辯解。

“是的是的,你沒有耽誤阿姨。你喜歡這個洋娃娃嗎?”雨瀟看了媽媽一眼,又對女孩說。

“我喜歡。可是我不要,媽媽說不能要別人的東西。”女孩口齒非常清晰,聲音清脆悅耳,那長長的睫毛下,閃動的大眼睛,和小嘴一樣會說話,多麼惹人憐愛啊。雨瀟笑著說:“我的娃娃就是送給叫溫暖的女孩的,不信,你問媽媽?”雨瀟又抬頭看著她媽媽,向她擠擠眼睛。

“媽媽,真的嗎?媽媽,真的嗎?”女孩迫不及待地連聲問道。

媽媽一愣,隨即會意地說:“是呀,是阿姨給你的,因為你叫溫暖!”

“太好了,太好了!謝謝阿姨!”小姑娘從車上下來,“阿姨,我抱抱她好嗎?”

雨瀟把娃娃遞到她懷裏,但沒有鬆手,因為娃娃幾乎和女孩一樣高,她一鬆手,女孩根本抱不住。

“噢,娃娃太大了!”女孩似乎有些失望。

“因為溫暖長大了,娃娃自然也大了?她是和溫暖一樣大的呀!她是你的小夥伴,可以和你一起玩,不用你抱著她。”雨瀟連忙向她解釋說,小姑娘又高興起來了,摸摸娃娃的裙邊,拉拉娃娃的小胖手,愛不釋手。

“您是——吳記者?”崔芝蘭有些遲疑地問道。

“正是本人,吳雨瀟。”雨瀟笑著,騰出右手伸過來:“沒有和你打招呼,冒昧前來,打擾你們了吧?”

“哪兒的話,怎麼會打擾我?我簡直喜出望外!走吧,回家坐!”崔芝蘭急忙應道。雨瀟的到來,真的讓她格外欣喜,就像一縷陽光射進她孤寂的心田,讓她感到無比敞亮。

雨瀟來到崔芝蘭的家。家裏進行了簡單的裝修,從客廳到臥室,布置得簡潔清雅,又不失溫馨,淡紫色的主色調給人清爽宜人的感覺,又使人感覺到主人的品位——幽蘭一束,清柔靜美。

小女孩拉著雨瀟的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轉,最後她拉雨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歪著頭問道:“阿姨,我們的新家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