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起來,一個清爽的秋天。
一天晚上,從婆婆家吃完飯回來,雨瀟對陳海說想出去走走。他們把摩托車放進車棚,相挽來到街上。
穿過馬路,是一個小山坡。小山的背麵是怪石嶙峋的斷崖,斷崖下就是湧著濤聲的海。小山腳下,緊挨著馬路是一片槐樹林,高大茂密,遮擋了路燈的燈光。
林蔭路上一兩對戀人相偎而行,陳海摟著雨瀟的腰,跟誰示威似的挺胸闊步地走到人家前麵,雨瀟不禁偷偷地笑。
“多好的夜晚!星光燦爛,詩意無限。”陳海仰著頭看著天說。
“你怎麼突發詩情了?這可很少見呢。”雨瀟打趣地說。
“誰讓我娶了個詩人做老婆呢?連鍋碗瓢盆都不敢不濕,我還能不沾點水氣兒?”陳海耍起了貧嘴。
“海哥哥,你說我真的是詩人嗎?”雨瀟一直沿用著這個稱呼,她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稱呼能代替“海哥哥”。
“怎麼不是?地地道道的詩人!才女!”陳海認真又頗有些自豪地說,仿佛在說他自己。
“海哥哥,你認為我的詩寫得好嗎?”
“怎麼不好?你聽:
沒有秀發般柔美的枝條
沒有與人麵相映的花苞
卻有利劍般堅韌的鋼針
霜雪中盡顯綠色的妖嬈。
這首《致鬆樹》多好!”
“那你說我的詩歌和散文,有沒有時代感?”
“很有時代感的!雖然有一些在抒發你的內心情感,但也是對現實的感悟啊。”
“可是我越來越覺得寫不出來了……”
“怎麼會?我的瀟瀟就是詩化成的精靈,一顰一笑都是詩。皺一下眉,就是一首柳葉詩;睜一下眼,就是一首明月詩,一滴眼淚,就是一首珍珠詩;一個微笑,就是一首桃花詩;一根頭發,就是一首相思詩……什麼時候沒有詩?”
“海哥哥,你還真有點詩意了啊。我是說,我對現實社會的了解太少,總是在脫離現實的環境中,心智都枯竭了。寫出來的東西幹巴巴的。”
“咳!你在報社工作,什麼信息沒有?報社那麼多記者,跟他們多聊聊,什麼事能不知道?”
“可那都是二手材料,都帶有別人的主觀意識了。我想直接接觸社會,掌握第一手材料,讓我的思想總是鮮活的。”
“那就得當記者……”
“海哥哥,你真想到我心裏去了!我們主編說,現在報社的采訪任務很重,想從編輯中選兩個人去當兼職記者,我想去試一試。我早感到編輯的工作隻在別人的文字上做文章,有些乏味。”雨瀟連珠炮似地說著,她沒想到自己冥思苦想的難題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陳海卻不吱聲了,他很後悔沒留神鑽進了這個小丫頭的套子中,但一時又想不出如何是好。
“海哥哥,我早就想當記者,就怕你不高興……”雨瀟隻顧自己高興,沒意識到陳海的沉默。
“我現在也不高興!”陳海終於忍不住了。
“你不高興我也去!”雨瀟也生氣了。
“我不允許你去!當記者得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你有那樣的能力嗎?就算你有,你知道遇見什麼人?甚至可能有危險!”陳海按捺不住,聲音高了起來。
“新聞單位那麼多女記者,都誰遇到危險了?就算是有,那也是概率極低的情況,你這個理由根本不成立。”雨瀟耐著性子跟他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