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本身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懷孕了,而又沒人在身邊陪,那就是痛上加痛,雪上加霜;如果,懷孕了,還要忍受即將失戀的痛苦,這種感覺就難以描述。本來,應該兩個人來承受的痛苦,現在,都強加到一個人身上,身體上的痛苦已讓她不堪一擊,心靈上的痛苦更是讓她欲罷不能。

關懷,愛,在此刻都是奢侈品,可是,此時,這個女孩又那麼地渴求這些奢侈品,很久沒學習了,想靜下心來,好好學習,身體早已不受控製,根本就沒法學習。圖書館,呆了不到半個小時,就窒息;教室,沒停留幾分鍾,就胸悶,氣喘,連上課都沒法集中精神;宿舍,像一個大冰窖,呆了不到一小時,就全身麻木,冰冷,讓她沒法呼吸。

唯一能讓她,感覺稍微舒服一點的就是外麵寒冷的空氣,到外麵走一走,哪怕隻是吹吹北風,也是一種解脫。凜冽的寒風能讓她稍微保持一點清醒,也能分散一點注意力,身體的痛一定程度上可以掩蓋心靈上的痛,除了痛,還有寒冷,或許,隻有寒冷,刺骨的寒冷,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分散她身上所有的痛苦。

轉眼到了冬天,時間從指縫中悄悄滑過,她依稀還記得幾個月前的暑假,在火車上遇見他時的模樣;她也還記得接下來的時間裏,他不停的電話轟炸和短信轟炸,穿過鬱鬱蔥蔥,闊葉梧桐,她看到他真誠而又堅毅的臉龐;時光一點點流逝,鬱鬱蔥蔥的綠色梧桐漸漸泛黃,在泛黃的落葉中,他們手牽手踩在軟綿綿的樹葉上,笑著,走著,一路歡聲笑語,互相依偎;終於高大的法國梧桐葉子一點點掉落,露出光禿禿的樹枝,空洞而又蒼茫地展現孤獨,如同離開他的她,蒼茫而又空洞地接近孤獨。他們相識在夏日,相戀在秋天,在這漸漸逼近的冬日裏,他們似乎就要結束這段若有若無的愛情。時間過的真快,幸福也過得真快,還來不及捕捉,就早已不見蹤影,唯一的蹤影,就是腦海裏偶爾的回憶。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寂寥,大概就是這種心境。

南方的冬,又是風,又是雨,一起夾擊,風兒刺骨,雨兒淒清,就連遠處的霓虹燈都顯得落寞,這注定是個傷心的季節。這樣的季節,出去溜達本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可是,哪怕能減少一點點痛苦,她也願意,願意承受這寒風,這淒雨。為了減少那一點點痛苦,她需要全副武裝,在冬日的雨中散步,這是少有的體驗。迎著刺骨的西北風,艱難地行走,身體微微打著寒顫,大口、大口地呼吸濕冷的空氣,夾雜著冰雨與寒風,能讓她感覺到短暫的舒適,行走,不停地行走,行走在風中,行走在雨裏,可以暫時忘卻煩惱與憂愁。

雨點輕輕地拍打著雨傘,毫無節奏,一些調皮的雨點偷偷地溜進傘內,惡作劇般親吻她的臉龐,冷,冰冷。淚水,細水長流般地淌過臉龐,燙,滾燙,霎時又變得冰冷。傘外,一片迷茫,空洞的迷茫,除了細雨還是細雨,斜織著,織成一層薄薄的網,籠罩整個大地。偶爾兩三個躲在傘下的人,形色匆匆地穿梭在迷蒙中,轉眼又消失在迷蒙中。

路旁,一棵光禿禿的老樹孤零零地向天邊延伸,努力向上,向上,可一切都是徒勞,它是永遠都夠不著天空,它們注定要存在一段距離。那棵大樹在春天播撒了它的希望,夏天展示了它的熱情,到了秋天,連樹葉都奉獻給了土壤,此時,在寒風淒雨中,隻能突兀地傲立,孤獨而又蒼老。歲月在它身上刻滿了傷痕,風雨讓它更堅強,它從來就不曾屈服,它也不曾屈服,因為它知道,它總能等到它的春天,到了春天,它又擁有了嶄新的生命。

可是,我會擁有嶄新的生命嗎,我還會有我的春天嗎?紫桑想,也許,總有一天,我也會像它一樣——孤獨,滄桑,但心卻無比堅強。也許,我也會像它一樣,無懼風雨,無懼悲傷,耐心地等待春天的到來。

“過兩天,過兩天我回來陪你去醫院。”他的話語,聽起來還是那麼體貼。

“去醫院幹什麼?”顯然,她是明知故問,隻是沒想到那個男人的決定會做的如此迅速而又果斷。

“去打胎啊!”他笑著回答,很幹脆,聽著那個男人的笑聲,她卻覺得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不喜歡此刻他那種張狂而又放輕鬆的笑,他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也從來就沒有征求過她的意見。

“為什麼要打掉呢,難道你不想要小孩嗎?”故意為難他,這個問題,本來就是早已設定的答案,就算那個男人堅持,她也是沒法要,她隻是想證實,他的真心,他對她的真心。

“你不念書啦,我可不想影響你的學習,那樣,我會更過意不去。”那個男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早就準備辜負她了,在辜負的表麵,聽起來還有些真誠,好像他打心眼裏為她著想,打心眼裏不希望拖累她。隻是好像,事實是否真是這樣,不得而知,但聽到這樣的話,她的心裏竟然是暖暖的,因為她隻聽到了表層的意思,並沒有聽到深一層的意味,因為那個男人說,那樣我心裏會更過意不去的,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這件事情,他還是會因為辜負了她而過意不去,隻是傻傻的紫桑並沒有想到這層意思。她一直就是那麼一個單純的小孩,未經戀愛,未經世事,她怎麼知道一個情場老手的心聲,她怎麼可以看穿情場浪子的作案手段。這個女孩就這樣,傻傻地、一次一次消融在那個男人聽似暖暖的話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