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3)

收拾好之後我們來到院子裏麵,他執意要坐在我的對麵,長久而溫柔地看我的臉。目光熾熱強烈,吞噬我的不安全感於無形,那個午後,他為我泡了清淡的茶水,準備了精致不甜膩的甜點。陽光穿過密實的藤蔓灑下星星點點的光,坐在陰涼處喝茶看他剪枝和栽種,卷起的衣袖露出結實的手臂,一邊勞作一邊回頭對我微笑。

在躺椅上麵睡著,夢中陽光斑駁絢麗,夢見一整片寬闊的草原,幹淨無垠,與純藍的天相接於盡頭,大朵大朵的白雲追趕著向天邊湧去,不知道是什麼季節,草原的綠色如此純粹,空氣暖和而又清涼,我在草原上一直奔跑,沒有目的也沒有盡頭,不知疲倦地奔跑,內心平靜而歡快。

醒來見他在對麵的台階上坐著抽煙,緊鎖的眉頭在察覺我醒來後便釋展開來,我對他微笑。

手機響了起來,是父親打來了的。

電話一接通就聽見他難以抑製的喜悅,接連喊了三遍我的名字,也沒有能夠說出發生了什麼事情。父親慢慢平靜下來,對我說,朵朵,林阿姨生了!

不知為何,這個消息在父親的歡快的語氣中讓我有一些難過,沒有說話,長久沉默,父親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不快情緒,壓抑了所有情緒喊我的名字問我過得怎麼樣。

突然之間覺得自己的情緒讓父親變得很可憐,偽裝了興奮,問父親,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女孩子,跟你小時候一樣可愛漂亮。

嗯,給我寄一張照片吧。

好的,藍朵,累了就回家來,爸爸時刻都在想念你。

這次我第一次沒有聽出來強烈的想念,沉默的時候,通話被孩童的哭聲和林阿姨的的聲音打斷,父親沒有說完再見就掛了電話。有一種無法言語的複雜心情陳列在那裏,父親比我更為愛這個世界,所以他在無路可退的時候選擇了開啟完全新的生活,那麼徹底的開始和愉快,隻有在我出現的時候才會看見過去在我們彼此心上劃下的傷痕。現在的我,對他來說,隻是一麵會映照出痛苦的鏡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我也不會再花父親的錢,收到他寄來的親手製作的耐放食物,不會與他在電話裏麵寒暄或是無話可說也不願意掛掉,似乎彼此的呼吸聲也是一劑掛了電話之後能很快睡著的良藥。那樣的時光是不會再有了吧?我在外表和內心,終於在那個新生命到來的時刻,與父親分割開來,變成了真正的隻身一人。

溫熱的眼淚滑落,我試圖不讓自己哭泣,低頭深深呼吸。舒景安還是看到了我的眼淚,他走到我身邊,摟著我的頭,沒有說任何話語,也沒有詢問我發生了什麼,隻是抱著我,撫摸我的頭發。

那刻我是渴望獨處的,父親於我來說是絕不會脫離開我的一個支撐和存在,也如此輕易就走進了另外一個人的生命,並且有了另一個讓他快樂的新生命,也許他不會再那樣陰暗地愛她,會給她一個完整溫暖的家,一個比我更加幸福快樂的童年,突然之間很想念藍雨,我可愛的小天使,從出生就未曾擁有溫暖的愛,我給她的幾乎是空白無物。父親陪我去學校的那個晚上我失去了她,至今依舊是難過和自責。

我依偎在舒景安的懷抱,任性地讓眼淚一直蔓延。

手機鈴聲打破了平靜,是老師打來電話通知我回學校拍攝畢業照片,全班隻差我和舒悅未到,才想起這件事情。一個月之前,我還與舒悅興奮地商量要一起穿姐妹裝拍我們的畢業照片,甚至已經買好了裙子熨燙整潔掛在衣櫥裏麵。聽到她未去,知道在那個集體裏麵,對我們來說,唯一重要的隻有彼此,我的選擇和她一樣,稱病推掉了結束四年生活的一個儀式和象征,我們的感情,就成了那張我不會見到麵的集體照片四周的空白。

整個下午我都沒有跟他對話,他亦沒有問我那兩個電話的內容以及為何會讓我難過。他隻是陪我哭泣,在我冷靜下來以後給我獨處的空間和時間,走到廚房裏麵製作食物,倒上可口的紅酒,一起安靜地用餐。

吃過晚飯他開車送我回學校,出門的時候天開始下雨,並且雷聲四起。車子剛開到小區的出口,就看到打著傘走進來的段沐。他站在原地,被雨水模糊的玻璃遮擋不住他臉上複雜痛苦的神情,我低頭不願意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