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依蘭如何希望時間停住或者是回到從前,但時間從來不會以個人的意誌為轉移,離父母出殯的時間越來越緊。這種越來越不能自由的感覺讓她快要無法呼吸,她想要自由,想要像從前一樣有父母疼愛,想要跟顧哥哥有說有笑,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隻要她以兒子的身份替父母守孝,她就是打算招綴的女人,從此,她的命運就跟任家綁在了一起,而不是跟以後出閣的家庭。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成為這樣的女人,要擔負這樣的責任。雖然,父母膝下惟有她一個女兒,但,依蘭知道父母親從來沒有這樣打算過,也從來不希望用這樣的方式捆綁住女兒的幸福。是啊,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太突然,父親慘死,母親隨之而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否則,以母親的大義和對她的疼愛,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父母慘死,而自己卻一直在思考的是自己的自由,自己的心?”一句自己問自己的話,把依蘭慚愧得麵紅耳赤,她無力地躺在床上,思維越來越混沌,好像又要沉沉地睡著了。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大祠堂裏正在緊張地討論出殯的大事。因為,任家是大祠堂的實際掌權人,任泉的死關係到大祠堂的走向,更是大祠堂的大事,因此,可以在這裏討論關於出殯的事。否則,一般人死後的大小事,都是在自己房內的小祠堂裏商議的。
在大祠堂裏有三房的掌事,另外兩房也姓任,任沙和任永,不過跟任家是祖上的親人,各自開枝散葉到現在,各房人數少的也有幾十個戶主,像任泉這樣的大戶,都得上百個戶主。不過戶主是多,但隻有這三房的長房長孫才有資格到大祠堂議事,商討一年的大計,在這三房中,更是以任泉為族長,事事以他為主。其中,任永素來與任泉關係和睦,而任沙卻並不服任泉所為。三房中各自又有自己的小祠堂,平時自家一脈的事都在自己的小祠堂裏商討解決。
三房中現在任泉已死,又是長房長孫,因此,任泉一脈派了二房的長孫任冰來商討對策。任泉與任冰雖然同脈,但到底隻能算親人,也不知道是第幾代開派下來的了。所謂二房,也並不是任泉的親兄弟,而是大房裏另一支。但是族裏的規矩,現如今任泉沒有親兄弟,他自己已死,他的事自然要落在二房來幫忙操持。至於他自己這一支,因為三代單傳,雖然有些父輩的堂兄弟,但都說不上話,隻能由小祠堂掌事商量好、安排好事務後再分派。三房的掌事到齊,但大家相互看看,都不說話,任冰先做聲,對他來說,這也是他最關心的事了。
“其它都倒還好辦,隻是任泉兄弟無子,還得從子輩中挑選合適的人過繼給他,否則成了絕戶,豈不是讓外族人看了笑話。”
“唉,這是正事,不過,也是你們大房的事,我們不好插手。”任永說道,任沙也不好說什麼,隻好點頭表示同意。
“話是這樣說,但畢竟關係我們任家的大計,不得不議。現如今,他隻有一女,遲早要嫁人,任家長房還得有後,我一直在泉兄弟旁邊,最知道他的心事,他從來看得我兒子好,可是,我就一嫡子,況且不是我說大話,他也是出落得玉一般的人,又愛學習鑽研,是個頂好的孩子,所以我卻是不願意。”雖然,他的心裏百般願意的,但是還得故弄玄虛一翻,隻好把這個引子拋出來。
“既是他喜歡,自然要依他的。你也不要太在意自己的得失,如今應該以大局為重。”任沙不等任永開口,就先說了,“現如今這也是我們任家的大事,你切不可為一已私心,惹了天下人笑話。”
“這,……”任冰心裏十分雀躍,但臉上隻管不肯,嘴裏隻管不鬆口。
“哎呀,老弟,你這可是想不通嘛,你想想看,你這個年紀,將來再要一子半女的,難道不得嗎?再說,論起來,你也還有兩個兒子,不過是庶出罷了,但也沒什麼,如果將來無嫡子繼承產業,總歸在這兩個兒中尋一個可靠的就是,難道還能斷了你的香火不成?看不出,你這樣一個讀書人,這麼迂腐。”任沙有些不耐煩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任冰想的是什麼,心裏暗笑他別扭。突然他又想到了什麼,臉上就有些掛不住,“當然,任泉兄這一脈關係重大,若是以庶子繼承是斷不可行,也絕對是辦不成的,望老弟三思。”任沙說完拍拍任冰的肩膀,眼神傳遞給他好自為之的信號,便不再說什麼。
其實,任冰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能過繼給任泉,但如果是庶子,他當然更得意,畢竟,嫡子確實如他所言,是難得的美麗人兒,又極聰明,是他極喜歡的兒子。對他,任冰也抱著很大的希望。隻是,任沙的話,說得明白有道理,更何況論輩份,能過繼給任泉的人在族裏多的是。他不過因勢占得先機罷了。想想,還是把這個事情定下來要緊,因此,轉念又一笑,“承蒙二位兄長教導,真如醍醐灌頂,我頓時就豁然開朗了,一切,還望二位鼎力相助。”任冰說完,拱手作揖。其實,任永心下有些狐疑,他與任泉素來交好,並不知道有這樣的事。但,看兩人你一語我一句,並無漏洞,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這樣,三房掌事,總算達成共識,以任冰嫡子過繼給任泉為子,為任泉守孝三年,以後族裏替他做主,掌任泉一脈大小事宜。
任冰這才安心回去準備大小事宜。本來一個族裏,特別是共祭一個小祠堂的都是屬於親人,不管誰過世,大家都得湊齊商量安排出殯、安葬這些大事。任泉作為族長又是大祠堂的掌權人,他的喪事更是由全族的人一起操持起來的。
照理說,依蘭是女子又未出閣,是不見外客的,隻能在閨房中,等來祭拜的婦人到閨房中來道安。但是現下,她身份特殊,自己知道母親的意圖,因此,臉上帶著輕輕的麵紗,跪在靈前,與前來祭拜之人一一致禮。但,她依然穿著孝女的衣服,其實,她真的排斥母親的安排,希望最後一刻可以改變一切。
就在親人前來見過她父母最後一麵的同時,大祠堂的掌事們也正準備著讓任冰的兒子,作為孝子,前去迎水。所謂迎水,就是孝子在路上跪拜上蒼,請求上天賜給亡者一碗水,寓意讓逝者在黃泉路上不至於口渴,也是略示子女為父母盡心力的意思。這是出殯前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依蘭一直跪著,她的貼身丫頭籽雲,一直跟著她。旁邊一個管事的婆子給她遞了話,她就低聲跟依蘭說了句什麼,扶著依蘭到旁邊的屋裏來。她的乳母,現在是她的二娘正在房間裏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