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眼皮一眨,以為自己聽錯了。高昌波看見他一愣怔,以為他害怕擔責,便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你放心,此女被寧騎城看中,要收入房中,寧大人跟我要人,我能不給嗎?再說,這宮裏也不少這一個女人,隻當是拉出去埋了六人。”
“這……這,這寧大人也真是,跟皇上搶女人?”
“皇上還可以再選嗎……哈……”高昌波笑了起來,“你幫我這一次,我定記住你的好,哪天你老哥我發達了,你不也跟著發達了……”
“我這就去辦。”張成掩飾著自己的緊張,他走到廊下,叫了一個小太監,“小允子,去把當值的宮女叫來。”他說完,腦子飛快地轉動著,明箏這個名字如此耳熟,片刻後,他方想起來,恩公要找的人不也叫明箏嗎?張成不禁愕然,猶如百爪撓心,不知所措。
一個高挑的宮女在小允子的帶領下,走過來,向張成和高昌波施一禮道,“見過,高公公,張公公。”
“小菊,你去寢殿傳一個叫明箏的秀女過來。”張成依照高昌波的話說道。
小菊站著想了想,道:“回張公公,沒有叫明箏的秀女。”
“如何會沒有?”高昌波在一旁插話道,“此女子還是我領進宮的,秀女名冊上明箏兩字,還是我寫上去的。”
小菊愣了半天,道:“容我去拿來名冊,定可以有個分曉。”小菊退下,匆忙回大殿去取名冊。過了有盞茶功夫,小菊抱著名冊一路小跑過來。
高昌波接過名冊,一頁一頁翻看,直到翻到最後一頁,也沒有找到明箏的名字。
“四個寢房,確實沒有一個叫明箏的秀女,”小菊想了一下,道,“對了,秀女名冊是新錄的,不知是否出了差錯?”
“新錄的?”高昌波眼珠子一轉,問道,“那舊的呢?”
“燒了。”小菊道。
這時,小允子跑過來,回稟:“寧大人到了。”小允子身後,一個黑影裹夾著一陣寒風到麵前,“燒了?”寧騎城雖剛到,但剛才他們的對話,他聽了大半,“那人呢?”
“沒這個人。”小菊低下頭,囁嚅了一句。
“不可能……”寧騎城陰氣森森的臉上,一雙鷹目射出逼人的寒光。小菊被嚇得跌坐到地上,渾身打顫。
突然,房頂上傳來一聲窸窣的聲響,寧騎城聽力果然了得,他警惕地抬眼望著房頂,突然縱身一躍,人已落到屋頂,他飛身在屋頂查看了片刻,從遠處傳來一聲貓叫。“哪來的野貓?”寧騎城低吼了一聲,飛身落下,站在庭院裏。
“這個時辰,隻怕一會兒王浩就來了。”高昌波心急火燎地提醒道。
突然,守住外麵的小允子跑進來,小聲回稟:“東廠督主到。”寧騎城一聽,立刻身體一縱,又一次上了房頂,躲了起來。片刻後,四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東廠番役走進院子,他們身後王浩身披大氅走進來。
“高公公,張公公。”王浩一揖手,麵目冷酷地問道,“可已準備妥當?”
“請……”張成躬身在前麵引路,他們一行走到膳房一側的雜物間。張成推開木門,中間圓桌上點著一盞燈,昏黃的光亮照到屋角五個麻袋上。王浩點了點頭,身後的黑衣人依次走進來,連扛帶抬,把五個麻袋搬出雜物間。
“高公公,張公公,告辭。”王浩向身後一揮手,一行人等迅速出了院子,消失在黑暗裏。
東廠的四輪馬車和三匹馬候在萬安宮外,一行人抬著麻袋一一放到車上,有兩人跟著坐到馬車上,其餘三人翻身躍上馬背,接著車馬向宮門駛去。
“喵……”一聲貓叫,萬安宮牆頭探出一顆人頭,林棲看見東廠的車馬走了,才敢跳下來。他身體貼著圍牆隱在暗影裏向前麵跑著,一邊嘴裏發出怪異的叫聲。
剛到甬道口,卻發現那輛馬車早已候在那裏,林棲跑上前跳上馬車,立刻幹嘔了一聲:“呸,啥味?”
“唉,忍著點吧。”李老爹回頭查看了車廂,由於夜裏捎帶的恭桶少,裏麵有足夠的位置讓林棲容身。
“跟上那輛四輪馬車。”林棲捏著鼻子催促道。
出宮門時很順利,沒人再盤查。李老爹跟著那輛四輪馬車一路向西。林棲爬上車頂,撮著嘴發出尖利的鳥鳴。不多時從一處巷子裏,竄出幾匹高頭大馬,幾匹馬迅速靠近馬車。
蕭天打頭,身後的李漠帆手裏還牽著一匹馬,此馬是為林棲備下的,盤陽緊跟其後。
“五個人,全在那輛馬車上。”林棲說著,飛身從車頂躍到馬背上。
“好,跟上那輛馬車。”蕭天在前,幾人隨後,一行人馬與李老爹的馬車分開來,向西邊疾駛而去。
亂墳崗其實是京城一處最荒涼的墓地,半人高的灌木叢中遍布大小不一的墳頭,有碑的,無碑的,雜亂無章。平日城裏暴屍街頭的乞丐、牢獄裏病死的囚犯、忤逆的罪臣等死後都草草掩埋在這裏。
四輪馬車沿著雜草叢生的土坡,一路搖搖晃晃駛上坡。王浩騎在馬上,借著慘淡的月光,看了眼四周,找了個地勢平坦的地方,便命幾人挖坑。
經過長時間顛簸,車廂裏幾個麻袋晃動起來,從裏麵傳來“嚶嚶”的哭泣聲。王浩催馬上前,一腳踹向近前的麻袋,吼了一聲:“死到臨頭,還不安生。”
他這一腳正踢在明箏頭上,本來昏昏沉沉的大腦,被踢醒了。她睜開眼睛,方發現自己被繩捆索綁塞在袋子裏,此時渾身酸痛,腿腳都麻了,嘴裏還被塞進一團布,叫也叫不出來。她瞪大眼睛透過麻袋粗大的紋理,隱約看見前麵幾個黑衣人在挖一個大坑,心裏不由“咯噔”一下,完了,明箏呀明箏,你怎麼這麼倒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