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咖啡吧昏黃的燈光,我靜靜的打量著在吧台後調咖啡的宇謙。有一刹那的錯覺,以為自己從未離開,一切還和過去一樣,在這樣一個普通的夜晚,我窩在藤椅裏,而宇謙忙著做他的手工咖啡。
"看夠了嗎?"他還和以前一樣,永遠貌似漫不經心,但我永遠也逃不出他的視線。"我還和以前一樣帥把。"
"喜歡你的女生大把大把的吧?"我也調侃的說。
"那又怎樣?"
被他噎住。剛才的和諧氣氛瞬間瓦解,我也頃刻間回到現實中。我和他已經分開了六年,不可能再象過去那樣彼此調侃了。我默默咬著手指,不知道該說什麼。
"去喝了幾年洋墨水,吃了六年土豆、麵包,怎麼壞習慣一點都沒改?每次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都隻會咬手指。"他沒好氣的說,"我真是好奇你的手指怎麼能一直好好的長著,應該被啃光了才對。"
他越是這樣刻薄的調侃,我越是手足無措,和他在一起總是讓我心動過速,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要喝一杯嗎?"他遞給我一個杯子,"我的傑作,咖啡加威士忌,振宇說這是你離開後我唯一幹過的正經事,點它的客人還不少。"
我接過杯子,淺淺的呷了一小口,咖啡的苦被濃鬱的酒香蓋住了,確實是很奇怪的味道,不過這樣的組合並不適合我。我把玩著杯子,任由沉默在我們之間擴散。以前,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沉默時刻,店裏靜悄悄的,我可以看書,而且可以偷偷的時不時偷看一邊的宇謙,我喜歡他的酒窩,就算不笑,臉上的表情也是溫和的。可是現在,雖然同樣的安靜,卻找不到我們之間的那種默契了。
"這些年過得還好嗎?"我實在被這種安靜壓得喘不過氣,於是打破沉默。
"你不是都從葉子那裏了解到了嗎?"他晃著咖啡杯,斜靠在我邊上的藤椅上,"你不是上過我的博客,看過我的遊記嗎?我的生活就是這樣。"
我努力了半天找到的話題,被他一句話草草結束,沉默的氣氛再次蔓延開。我的心髒還在不規則的狂跳,胸口象被誰錘過一拳,被他咬傷的嘴角發出陣陣刺痛。我把咖啡杯放在一邊的小桌上,起身準備離開。
"不許走。"他看似漫不經心的站在一邊,但是我剛站起身,他就快速的從身後將我抱住,"我不許你走!"
咖啡吧外,夜幕已經降臨,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對麵街邊的小吃攤又開始忙碌的出攤了,我努力的想掙脫他,但是他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不要挑戰我的極限。"他在我耳邊低低的警告我。
我皺著眉,沒理會他的警告。我必須走了,在我還有理智能夠抗拒他之前,我告訴自己----必須趕緊逃走。
"我告訴你,不許走,"他在我耳邊低吼,然後我的肩胛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居然重重的咬了我一口。
我想罵他,可是無論我怎麼用力掙紮,他隻是抱的更緊,我頹然的放棄了掙紮,開始懊惱下午怎麼會傻傻的上當。"好了,我不走,你放開我。"
他沒說話,我努力的想轉過身,但是他已經把頭埋在了我的肩上,輕輕的吻著剛才被他咬傷的地方,尖銳的刺痛,再加上他舌尖酥麻的觸碰,我頃刻間放棄了所有的抵抗。
"放開我!"感覺過了很久,我晃了晃已經快要麻掉的肩膀,低聲的說。我不敢有過激的動作,因為我不知道此刻的宇謙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他象隻受傷的野獸,我害怕隨時觸碰了他的痛處會被他撕碎。
"你弄疼我了,放開我。"我繼續輕聲的說。
"你是石頭嗎?你怎麼可以那麼狠心的把我扔下說走就走?你知道這六年我是怎麼過的嗎?最先的兩年我幾乎就是在慢性自殺。白天我還可以渾渾噩噩的混日子,一到了晚上,我就不知道該怎麼打發沒有你的時間。有時我會在咖啡吧坐一個晚上,不開燈,就這麼靜靜的坐著。以前一直很納悶你怎麼會那麼喜歡張學友的歌,直到你走了,我才發現真的是對你的愛越深就越來越心痛,我不介意留不住你的心,隻要你的人在我身邊,我就有活下去的動力。"
肩膀上有冰冷的液體滑下。我再次嚐試轉過身,這次,他沒有再蠻橫的抱著我,而是由我轉過身麵對他。
"你答應過我,無論我在哪裏,你都會好好的生活,不是嗎?"我輕輕的幫他把腮邊的淚擦掉。
"你是我的信心、希望、動力,沒有了你,我的生活完全走樣了,難道你不知道嗎?"
"夠了,"我再次試圖推開他,"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宇謙,你為什麼不能麵對現實?"
"好,"他點點頭,然後惡狠狠的拉開我的衣領,我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用手抓住領子,他卻完全沒理會我的動作,推開我的手,一把把我脖子上的觀音拉了出來,"依依,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麼?"
我被他問住,語塞。
"你是打算告訴我,這是一塊價值不菲的翡翠,所以你舍不得扔掉嗎?"他抓著掛墜,惡狠狠的問我。
我氣結,索性一用力,連著鏈子一起拽斷,"我欠你一句再見,今天就還給你,連同你的護身符,一起還給你。"
掛墜被他抓在手中,我拽斷了鏈子一起放在他手中,趁著他愣神的功夫,我終於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就在我掙紮開的那一瞬間,掛墜從他手裏滑落,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我推開他,快速的蹲在地上撿起墜子,翠綠的觀音上還有我身上地體溫,屋裏一團黑,我看不見墜子是否摔壞了,但是粗粗的摸了一下,好像沒事。
"你瘋了嗎?那是你的護身符,你怎麼可以扔掉?"我衝他大吼。顧不上那麼多了,如果他的禽獸本性發作了,就算我再小心還是會受傷,索性豁出去了。
"你知道嗎,就算你離開了六年,就算日子有多難熬,隻要想起你或許還會把我的平安符掛在脖子上,我就覺的你還在我懷裏,還在我身邊。我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你會親手把它還給我。"他頹廢的跌坐進藤椅,困獸般用手抱住頭。"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放棄我?六年前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我半蹲在他身邊,猶豫了片刻還是用手抱住了他,把他的頭埋進我懷裏,"對不起,我並不是存心的。我隻是被你逼急了。我真的不是存心的。"
"如果你不要那個護身符了,把它扔掉吧。"他沉悶的聲音從臂彎中傳來。
我的心瞬間被電擊般的麻了一下,"如果我打算扔掉,應該不會等到今天吧。"我喃喃自語。在剛去法蘭克福那一年,我過的完全象個機器人。每天晚上我都握著掛墜入睡。即便是在答應了嫁給子喬,我也沒想過有一天要把掛墜扔掉。以前,它一直是我的護身符,後來慢慢變成了一種寄托,一種回憶。
我鬆開宇謙,不想再和他糾纏,有些事情過了限就再也回不去了。我歎了口氣,站起身。頭因為剛才的半蹲而變的有些暈,我扶著頭閉著眼睛緩和一下。不妨又被宇謙抓住了胳膊,"不許走。"他稍微一用力,我站立不穩,整個人跌進他懷裏。
"以前,我最喜歡這樣抱著你,"他在黑暗中低低的說,像是說給我聽,又像是喃喃自語,"你總是喜歡賴在我身上看書,不要走,不要再次把我一個人扔下。我求你,依依。"
我的心仿佛被什麼戳中,感覺一陣陣發麻。他的哀求激起了我心底最深處對他的感情,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抬起胳膊,抱住了他。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他在黑暗中問。
"我們為什麼不能好好的坐著說話?"我答非所問。
他的胳膊加重了力量,我被他勒的快要喘不上氣了,"你知道我這六年都在想什麼嗎?"他頓了頓,"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你,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你,我要緊緊把你抱在懷裏,揉碎在懷裏,讓你哪裏也不能去。"
可是還有三天,我就要再次離開,我在心裏默默的想,但是現在這個清醒,這句話無論如何是無法告訴他的。
"這些你過的好嗎?"他再次問我。
過的好嗎?我也問自己,看起來還不錯吧,我用了三年拿到學位,子喬比我還要努力,他隻用了兩年,和我一起拿到的學位。然後我們和所有白手起家的人一樣在異國打拚。直到上個月,子喬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子喬,想起他我的心莫名的抽搐了一下。
宇謙沒有放過我剛才的細微反應,"冷嗎?"
**搖頭。
"你,有男朋友?"他把我抱的更緊,"葉子告訴我你和一個外國人一起來過。"
"說的是Ben嗎?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老板而已。"我在心裏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決定告訴他,"但是,我就要結婚了。"
他抱著我的胳膊明顯哆嗦了一下,"你的先生?"
"你認識的,你曾經刪過他的號碼,曾經警告過我不許和他聯絡。"我想即便不說出名字,宇謙也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
"你終究還是要和他在一起嗎?"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無比空洞,"六年前我就應該殺掉他。"
我再度打了個哆嗦。
"依依,你欠我一個解釋。"他把臉貼在我的背上,"六年了,我反複的想,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讓你走得如此無聲無息,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一個解釋?我該如何在三言兩語間將六年前的那個冬天發生的一切都解釋給他聽?
十一月下旬,伴隨著深秋的腳步,冬季也慢慢降臨了。
我依舊在咖啡吧打工。隻是常常被振宇取笑,因為他說我更像是老板娘,而不是小工。因為我和宇謙的關係,打工的時薪變的模糊起來,隻要沒課,我可以一整天泡在咖啡吧,甚至有課的時候,我也會偷偷溜出來賴在咖啡吧不走。為了讓我好好上課,有時候宇謙會帶著他的設計圖到階梯教室陪我一起上課,反正坐在最後一排,混在百十號同學中,宇謙的娃娃臉也不會出賣他。
時間過的飛快,很快就到了月底。
再有一個月就是聖誕節,答應小凡的智能手機宇謙已經幫我訂好。可是,送給他什麼禮物卻讓我犯了難。他衣食無憂,貌似什麼都不缺,而且讓我拿他的錢幫他買禮物也很奇怪。所以,想來想去,我決定幫他織一條圍巾,我要把他變成我最愛的圍巾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