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桌客人麵前,我已經是今晚第三次出現了。我端著一隻盤子,上麵放著一瓶幹紅,我定定的看著點酒的客人。忘記說,我叫夏伊平,是財院的二年級學生。我正在勤工儉學中,直白的說就是在打小工。小梅她們都應征去肯德基做小時工了,可是那裏一個小時才十幾塊錢,距離聖誕節不過就剩下兩個月了,我必須在此之前攢夠四千塊,因為我答應幫小凡買一部手機。
小凡是我的雙胞胎妹妹,可是五歲的時候父母離婚,小凡歸了媽媽,從此改名江伊凡,而我則跟了爸爸,繼續做我的夏伊平。我的童年因為爸爸的包容、寵愛而過的有聲有色,小凡卻被媽媽改造成了讀書的機器。每年的暑假我們都會聚會,手機就是暑假裏我對她的承諾。
"小妹妹,陪我喝了這杯,我就買你一瓶,好不好?"我的思緒被一個猥瑣的聲音打斷。
我皺皺眉頭,忍耐的看著他,"先生,我隻負責送酒,並不陪酒。"
"哈哈,"猥瑣男笑的更猥瑣了,"你一小時工資多錢,我付你雙倍,陪我喝一杯。"一邊說一邊過來抓我的手。
我厭惡的後退了一步,忍耐、忍耐,並在心裏跟自己重複,不能得罪客人。
"幹嘛呀,還挺清高,清高就不要出來賣啊??????"他後麵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我已經把托盤上的紅酒倒了滿滿一杯潑在了猥瑣男臉上。
"你??????"他氣急敗壞的抹了把臉,抓起桌上一個空酒瓶就準備朝我扔過來。我下意識的轉過身,做好挨砸的準備,不過等了三秒,卻沒有任何反應。我偷偷回過頭,正看到猥瑣男的手腕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的男生緊緊抓住,酒瓶子好死不死的自己掉在了地上。
"還不趕緊走?繼續等著挨揍嗎?"看我正在愣神,那個男生衝我努努嘴,示意我趕緊走。
我來不及道謝,就已經被領班拽著衣領拉走了。可想而知,那份工作自然是不保。但讓我更懊惱的是還來不及向那個伸以援手的男聲道謝。
工作丟了,我泄氣的到肯德基找小梅一起回學校。
小梅是我的室友,比我大十個月,所以總是大姐姐一樣對我管東管西。"就和你說啦,酒店這種地方是不能去的,亂七八糟的什麼人沒有啊,你還是老老實實和我一起在肯德基打工不好嗎?正好我們店裏還在招人,我可以和店長打招呼的。"
"那個店長還在追你嗎?"說起這個店長,我瞬間忘了剛才的不愉快,人家追女生都是送花,隻有這位仁兄,每次都舉著幾個當天沒賣掉的漢堡。搞的我們很長一段時間宵夜都是漢堡。
"不要岔開話題,我問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打工?"
我搖搖頭,我需要報酬更好的工作。不然我恐怕真的很難兌現對小凡的承諾了。
說話間,就已經走到了學校後門口。也許是老天爺也覺得今天我冤得慌,所以在我抬頭的瞬間,忽然讓我看到校門口咖啡吧門前貼的招聘廣告。
"聘小工,時薪麵議。"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我拉拉小梅,示意她那張廣告。"隨便你"
所以,一分鍾後,我就站在了吧台前。
"歡迎光臨!"有一個清脆的男聲從背後響起。回過頭,我看到了一個正在打掃衛生的背影。"我是來應聘小工的。"
"哦。"打掃衛生的男生很快的走回吧台,"可是老板現在不在,我打電話問他來不來。"
趁他打電話的當頭,我四下打量了下咖啡吧,店麵不大,但是用了暖色係布置,所以看起來很溫暖,吧台的正對麵有個藤製的小書架,放了一些雜誌,書架前散放了四五張藤椅,這家咖啡吧總體給人種很舒適的感覺。不過,貌似他開張沒多久吧?怎麼不記得以前有看到過?抬頭看看吧台上的價目表,我吸了口氣,一杯咖啡八塊,一杯檸檬茶也要六塊。開在學校門口,這麼貴的價格誰會光顧啊!
"嗯,好的!"在我出神的時間,男生已經打好了電話,"老板已經再來的路上,估計五分鍾就來了,你等一下吧。"
我點點頭,轉身出門叫小梅先走。
"你們店裏的生意好嗎?"我又開始好事了,不過問問總是不錯的,萬一生意不好,我還是趁早閃人,省得幹了白幹拿不到工錢。
???"讓你不要亂管閑事,你沒事強出什麼頭啊?"
"那個醉鬼的P話你聽的下去?"
"去那種地方打工的女孩子有幾個好的?說不定還真被人家說中!"
"行了,你能不能不嘮叨啊?打架的是我,跟你又沒有半毛錢關係。"???
我的問題被推門而入的兩個人的對話打斷了。看到進門的兩個人,我的嘴就張成O型再也閉不上了。
走在前麵的正是剛才在酒店幫我攔酒瓶子的男生。他顯然沒注意到趴在吧台上的我,也對,我的衣服已經換回了T恤,不再是剛才酒吧女的短裙。不過他應該是剛和人打完架,嘴角腫了一塊,臉上也青了一塊。
"你剛才說要來應聘小工的人呢?"他一邊揉著嘴角,一邊問吧台裏的服務生。
我沒好氣的舉起手,我的存在感是有多低啊,這麼大一個活人站在他眼前一米遠的地方,硬是沒看見?不會是剛才眼睛打壞了吧?我在心裏小聲嘀咕。
冷不丁從他背後竄出來一個胖子,用手指著我,差點就戳到我鼻子上,"怎麼又是你啊?陰魂不散!"
我皺皺眉頭,忽然就想起剛才聽到的那段對話,"去那種地方打工的女孩子有幾個好的?"就是這個死胖子說的吧?
一邊想一邊話就脫口而出了:"死胖子,把你的臭手拿開。"
胖子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氣氛忽然變的有點尷尬。我偷偷瞟了一眼四周,三個男生,就我一個女生,小梅也走了,如果真的鬧起來,吃虧的一定是我。我在心裏快速的合計,要怎麼才能閃人。然後,忽然有個人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我抬起頭,看到一張呲牙咧嘴的臉,估計是笑抽動了嘴角的傷口。
"你應聘小工?"他的聲音給人很安穩的感覺。
我偷偷看了眼胖子,思量究竟誰才是咖啡吧的老板。算了,就算我再需要錢,也不能因為錢被人看低啊,我還是老老實實先去肯德基比較靠譜。在心裏快速的合計後,我微笑著抬起頭,"本來是想應聘的,不過看你們的飲品開價這麼高,怕你們生意不好,付不出我工錢,所以決定放棄了。"
我站起身,惡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死胖子,狗眼看人低。"我衝他吐吐舌頭,然後回過頭很誠懇的向剛才救我的男生道謝:"謝謝你剛才出手,害你受傷了。改天我請你吃飯感謝你吧。"
他沒有說話,又是死胖子快速的接話:"小丫頭,你知道他外號叫什麼嗎?朝三暮四郎,不知道多少姑娘為他傷心著呢,你還要主動上啊?"
"振宇,夠了!"
我沒說話,是被稱作朝三暮四郎的男生低沉的喝住了死胖子----朱振宇!他的臉上已經明顯帶了怒氣。
在我們爭執的時候,服務生已經自己給自己下班了,於是屋子裏的氣氛更加莫名奇妙了,振宇對我是一幅氣急敗壞的樣子,而另一位,臉色陰沉的讓人害怕。
我也趕緊撤吧,我抓起書包,快速的朝門口溜。冷不丁,手被人抓住了,"已經十點了,一個女生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吧。"甚至沒有給我任何拒絕的機會,我就這麼被他拖出了咖啡吧。
那晚,是我第一次見到宇謙。
那天晚上,宇謙一直送我到宿舍樓下。"振宇不是壞人,隻是嘴比較損,所以你不要介意他剛才的話。"
物以類聚這句話還真是不靠譜,我在心裏嘀咕,"是我要謝謝你才對,改天???"我生生咽下了後麵的半句話,必須承認,死胖子的警告在心裏發芽了,我介意他說的。
"你被振宇的話嚇到了嗎?放心,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那麼,"他衝我揮揮手,"隨便你要叫我朝三暮四郎還是宇謙,明天下午五點,我等你來上班,時薪四十,這樣可以嗎?依依?"
這樣可以嗎?這樣可以嗎?躺在床上我還在不斷地問自己,時薪四十,一個晚上就是二百,我隻要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攢夠小凡的手機錢。隻是,我必須時常麵對死胖子。我在心裏合計了一下,有什麼關係呢,等我攢夠了手機錢,我就不幹了。恩!就這麼決定,我在心裏鼓勵自己,為了小凡,我決定短期內就當愛財女吧。隻是,他幹嘛要叫我依依?算了,反正我的名字裏也有伊,隨便他要怎麼叫吧。
所以,第二天下午一下課,收拾了書包,我就快速朝咖啡吧跑去。
"時薪四十?"我沒忘了中午跟小梅說起我的新工作時她訝異的表情,"那個老板不會是別有用心吧?"
別有用心?對我嗎?我一邊跑一邊想,嗬嗬,估計死胖子擔心我別有用心比較靠譜。等我氣喘籲籲跑到咖啡吧,才發現坐在吧台後麵研磨咖啡的居然是宇謙。
"怎麼就你一個人?昨天那個服務生呢?"我好奇的四下打量,咖啡吧裏隻有兩對喝咖啡的情侶而已。
"不要找了,趕緊係上圍裙過來幫忙。"他衝我努嘴,示意圍裙在吧台內側。
"他幾點上班?"我在心裏盤算,如果那個服務生負責晚班,當然是有晚班的情況下,我估計一天隻能掙到一百塊,這樣雖然在聖誕前我也能攢夠錢,但是要多看死胖子一個月。
"你在想什麼呀,過來幫忙啊,這裏的咖啡杯都要洗了放進消毒櫃,我早上去買了刨冰機,以後也可以做刨冰賣,就像你說的,我需要擴大營業範圍,不然,我可能真的付不出你的工錢!"
哦。我趕緊收拾起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問題到吧台後幫忙。
時間倒是過的很快,因為來店裏買外帶手工咖啡的人居然不少,我原本以為八塊一杯很貴,沒想到喜歡這口的人根本沒覺得什麼。"星巴克要二十幾塊,這裏的八塊算賣的便宜了。"宇謙似乎還記得我昨天晚上的話,不經意的和我說。
轉眼就八點多了,我抬頭看看時鍾,再看看門外,似乎沒有人要進來接班的樣子啊。我肚子有點餓了。以為兩個人一起上班,想著總有時間去出去吃晚飯,沒想到一忙就過了飯點兒。
"你一直在東張西望什麼?"我被他冷不丁的話嚇了一跳。
"我在等昨天那個男生來接班啊。他是上晚班嗎?"我忽然覺得老板還挺人性,估計是怕我十點鍾打烊後回寢室危險,所以安排男生上晚班。
"現在店裏隻有你一個小工,還有誰會來接班?"宇謙抬頭看著我。
"就我一個?"我差點把手指戳到鼻子上,"昨天那個男生呢?"
"辭掉啦"他說的理所當然,看我一臉的不解,他又給我多解釋了一句,"你時薪四十呢,是正常小時工的兩倍多了,你也說了,我店裏生意並不那麼好,所以為了付你的工資,我隻好把他辭了。"
我真是無語了,一直覺得他是個好相處的人,沒想到刻薄起來也是一樣的,老板永遠都是周扒皮,這句話是真理!
我在心裏嘀嘀咕咕,肚子卻在咕嚕咕嚕。但是第一天上班,實在不能一來就請假。所以隻好忍著。我在拚命的和饑餓鬥爭,那邊他倒好,一幅好整以暇的樣子磨著咖啡豆。
"要不要來點宵夜?"我自顧自的出神,冷不丁聽到他問我。
我很想拒絕,因為我偶爾會對咖啡過敏,小時候喝過一次咖啡後就心慌到不行被同學背回家,所以之後我都不太碰咖啡。但是,耐不住他懇切的眼神,還有陣陣飄來的咖啡香氣,我還是接過了杯子。
"味道如何?"透過陣陣霧氣,他盯著我問。
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的打量他,忽然發現他的臉上有兩個酒窩,沒有表情的時候看起來也很舒服,我甩甩頭,把自己剛剛升騰的一點點好感趕緊甩掉。朝三暮四郎!我在心裏提醒自己。
"味道如何?"他第二次問我。
"很香。"沒辦法告訴他其實長這麼大這才是我第二次喝咖啡,沒有比較,自然不知道好壞。更何況,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喜歡咖啡這麼苦的東西。
他不再說話,而我,站了四個小時,沒吃東西、沒喝水,現在就是給我一杯敵敵畏,估計我也消滅的很快。我三口兩口就讓一杯咖啡下肚了。坐了十分鍾,我準備起來洗杯子,收拾咖啡機,可是站起來的瞬間忽然覺得眼前發黑,心慌的厲害,然後腿一軟我就倒在了地上。
我隻是覺得陣陣心慌,然後一陣陣冒冷汗,我的意識裏宇謙先把我抱到椅子上,看我沒有好的跡象,幹脆抱著我打車上醫院。
意識是模模糊糊的,再醒來的時候,我正在急診室的病床上打點滴,宇謙拉著我的手,趴在我床邊。我就這樣楞楞地看著他,直到護士過來幫我拔掉點滴。
"你男朋友真體貼!"她打趣的說,"把他緊張壞了,以為你出了大事。"
"我是怎麼了?"我低聲問。
"好意思說,你晚飯沒吃吧?平時也低血糖吧?餓了那麼久,一杯咖啡下肚,變成嚴重低血糖,當然就暈倒了。"宇謙醒了,惡狠狠的對我說。
我吐吐舌頭,想說對不起,可是覺得自從見到他,就沒讓他消停過,似乎對不起太過無力。
"能走嗎?"他拉著我的手問。
忽然想起剛才是被他抱著進來的,心裏又是一陣發慌。趕緊低下頭。
"你沒事吧?醫生說補充了葡萄糖就會緩解症狀,可是貌似你還是心跳很快啊。"他握著我的手,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摸摸我的臉,"你還在出冷汗嗎?"
我沒好氣的推開他的手,"我沒事了,趕緊走吧,好困。"
出了醫院門才發現已經淩晨兩點了,宿舍門肯定關了,怎麼辦?"你幫我翻牆回去好不好?"我低聲問。很想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但是越是拉扯越是被握的更緊。
他沉著臉,完全不理會我。沒辦法,我隻好自己咬著手指出神。
"你能不能不要讓我操心啊。"我正在出神,被他的低吼嚇了一跳。
我怎麼了?被他吼的莫名奇妙,忽然發現我啃著的手上滿是血,然後,我又暈了。從小我就暈血,所以父母都是醫生自己卻學了經濟學。大概是拔了輸液針頭後我一直垂著手沒有好好壓住傷口,總之當我發現的時候,手背上的膠布已經被血整個沁紅。
我努力不讓自己腿軟,努力不去看手上的鮮血,但是也不再有力氣和宇謙爭執要翻牆回寢室,半小時後我跟著他回到了他家裏。
這是套不大卻很緊湊的一居室,除了臥室的一張床,外麵幾乎沒有家具。"我才剛剛搬來,家具還沒買,所以,湊活著住吧。"他總是能很快看出我的心思,並且最快的給我答複。
把我放在床上,拉好被子,他轉身出去拿了個小醫藥箱進來。"拖你的福,沒有家具的家裏就有這個。"
我愣了楞,忽然反應過來,醫藥箱一定是之前跟人打架之後準備的,所以說拖我的福倒是一點也不錯。看著他幫我清理了手背上的血跡,我忽然一陣沒來由的心慌。夏伊平,現在是什麼狀況啊?你們有多熟?這隻是第三次見麵後,就已經登堂入室,甚至?我不能往下想了,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什麼也別想了,趕緊睡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學校。"他靠在床邊,用一隻手支著頭,一隻手拍著我的肩。
"謝謝!"我咽了下口水,有點費勁的說,這麼近距離的靠近一個男生,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所以即便我希望自己立刻就昏死過去,心髒還是不聽話的狂跳。
"趕緊睡!"他半命令的跟我說,然後輕輕的湊過來親了一下我的額頭,"閉上眼睛,睡覺!"
我怎麼可能睡得著?一個活生生的男人躺在邊上,熱乎乎鼻息就在耳畔。我努力忍了一陣,等到感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我偷偷的準備翻身背對著他,冷不丁被他一用力,整個人拉進懷裏。
"還不肯乖乖睡覺?"他的聲音就在耳畔,"我已經在做最大限度的克製了,你還準備挑戰我的極限嗎?"
我把被子拉過頭頂,整個人埋進被子裏。
"你準備把自己悶死嗎?"我被他從被子裏拉出來,"依依,你能不能老老實實睡覺?"
不等我回答,他幹脆坐直了身體,將我裹著被子整個抱在了懷裏,"或許你不相信,但是我要認真的告訴你,我愛上你了,所以,在我沒變成禽獸之前,老老實實睡覺。"
朝三暮四郎?我的耳邊忽然響起振宇的話。霎那間,理智戰勝了一切心動。他果然是個高手!那是我那晚睡著前唯一的想法。
一個上午,我都過的昏昏欲睡。尤其是在英語課上,我居然在老師的矚目下站起身就從後門走出去了。等我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隻看見英語老師氣歪了鼻子,惡狠狠的告訴我:"夏伊平,這個學期的英語課你都可以不用來上,隻要每周交一千字的周記給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