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好自己。”蕭煜送她的時候天空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蘇晚向他招了招手,拖著不輕不重的行李箱踏上了大巴。
車子發動時,關玥出現了。她的褲腳沾滿雨水,水珠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微微喘著粗氣,說:“哎呀,時間剛剛好。”於是,蘇晚接過她手中的包,用紙巾將雨珠一點一點擦幹淨。
雨打在玻璃上,車窗外一片陰霾。蘇晚看到一個人舉著傘向蕭煜走去,傘是黑色的,並不惹人注目。很快,那人走到傳達室門前,而後收起傘,彎下身子將褲腳卷起。
“怎麼樣?帥吧?”關玥用力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眼裏盈滿了笑意,臉頰上一雙酒窩深深嵌入皮膚。
“嗯,挺好。”蘇晚很快應了一聲,然後迅速收回視線,將目光重新投進關玥的瞳孔裏。
後來蕭煜問蘇晚究竟何時對顧文熙生的情時,她不作聲,低低地笑了笑。她想,大概那會兒他一不留神便撞在了她懵懂的心上。
“昨兒看見的學長就他,好像是叫顧文熙……”關玥得意地眨了眨眼,而後雙頰染上一抹別樣的緋紅。
軍訓安排的住處在郊區。302宿舍一共四個人,除了蘇晚和關玥,還有李君歌和紀曉曉。
“你們好啊。”李君歌生來一副熱心腸,極具親和力,人又長得漂亮,是以在四人中頗受歡迎。
“這樣的天氣來了也訓不成,不如我們聊點別的吧?”答話的是紀曉曉,轉學來的,性格溫柔,彼時她在宿舍裏穿一身白色長裙,一雙深藍色板鞋,竟像如詩似畫的江南女子那般,關玥忍不住豔羨一番她才說,她家是S市的。
她說得很對。蘇晚忽而想起蕭煜的話。市裏這會兒軍訓的也就實驗高中,正趕上下雨天,若照這架勢下個五天五夜,一起回家睡個大覺就算結束了。
上天作證,她沒有撒謊。
回市裏的時候,天上還飄著雨星,地上坑坑窪窪的全都是水,蕭煜撐著傘等在校門口。
“實驗高中的軍訓是市裏最輕鬆的軍訓。”蘇晚對他這樣說。後來到了高二招生的時候,她也對學弟學妹們這樣說。
“嘿!你還來勁了。”蕭煜接過蘇晚的包背在肩上,又從她手裏拉過行李箱。蘇晚走在他旁邊,低聲笑出了眼淚。
有些遇見毫無前兆,
就像老鼠和貓,
就像,我和你。
曆經中考後漫長的安逸時光,屬於未來的新一天重又開始,踏上新一班公車,轉一條新的馬路,高中生活就此拉開序幕,十六歲的年紀還正如詩似畫,蘇晚微笑著看向窗外並不熟悉的風景,一切回到原點的感慨在心裏久久不能散去。
“蘇晚。”
蕭煜難得一見地理了發,校服平平整整穿在身上,他招了招手,隨後又兀自踏進校門。蘇晚跟在他身後,校門口到教學樓的路並不算長,恰好可以路過那片梧桐林子。清晨的太陽總是和煦而又輕柔地,以並不刺眼的光芒輕飄飄地落在梧桐葉子上,留下了淺淺的斑駁。
“蕭煜。”那聲音並不高,平平淡淡的。
蘇晚第二次遇見他,是在梧桐林旁。他穿著深棕色板鞋,袖子微微挽起,額前的碎發剛好遮住長眉,嘴角掛著一絲笑容,帥氣而又溫暖。
“恩,我跟你提過,這我家鄰居,蘇晚。”蕭煜聳了聳肩,徑自往前走,蘇晚跟在他身後,一直來到那男生麵前。
他足足高了她半個頭。於是,蘇晚稍稍抬眸,陽光剛好沿著縫隙穿過茂密的梧桐樹葉,他也剛好站在一片斑駁下,而後以並不陌生的語氣說:“你好,我叫顧文熙。”
蘇晚仍舊記得那天是二零零零年九月八號,一個陽光並不刺目的早晨,在梧桐林的斑駁裏,他站定,嘴角掛著清晰的笑容,以並不陌生的語氣說,你好,我叫顧文熙。
後來的後來,開始陸陸續續有些人向她的桌洞裏塞情書。她一封一封地拆開看,看過之後,又將它們折好,一一放回信封裏,塗上膠水,就像從未打開過一樣。
她想,如果非要有一個人,那個人一定要是他。
蘇晚想過很多,卻沒有一句話一個詞能形容這場美好的遇見。
張愛玲說,原來你也在這裏。
哦,原來他也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