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女們陸續出了房門,顏真與南宮仙嚴淑妃三人自然也都跟在了後頭。
遠遠地便看到幾丈之外的台子上,站立著八道人影,這其中隻有兩名女子,其餘的皆是男子。
台下滿座,最前方坐著的兩男一女,都是年過半百,看著像極了學堂裏的教書先生。
眾女們走得近了些,最終都在台子邊的榕樹下止了步。
顏真的目光自然是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鳳雲渺的位置。
一身海藍色錦衣是鳳雲渺最明顯的標誌,加之他身軀修長挺直,左右兩邊站著男子都比他稍矮一截,如此一來,也就令他更加顯眼。
顏真的身側,眾女們目光大多都盯在台上的兩人身上。
這台上,也就屬秦斷玉鳳雲渺名聲最大,其餘的人就甚少有人注意,並非他們沒有名聲,隻是他們與五年前的詩聖與神筆同台,博得的關注自然不會比那二人多。
在這樣寂靜又嚴肅的時刻,縱然貴女們心情振奮,卻也不會大呼叫,都端著該有的儀態,可那臉上的欣喜卻是怎麼也掩藏不住。
顏真瞅了一眼不遠處的幾座高台。
隻有四國的皇室成員才能在那上麵觀看,那兒可真是好位置呢,能將台上一切收進眼底。
“哎喲,咱們站在這個位置,隻能勉強看到台上的一半,另外半邊似乎就瞅不到了。”
“可不是麼,太子殿下站得那麼遠,隻怕回頭他寫的什麼畫的什麼我都看不清。”
“幸好斷玉公子站得離我們近了些,這個位置還是看得清的。”
顏真聽著身後的竊竊私語,挑了挑眉。
她們得不錯。
她如今所站的這個位置,位於台子的左側方,能大概看到左半邊,右半邊就離視線太遠了,再加上方向是斜著的,看著都累,隻盼著雲渺不要太靠右就好了。
但願雲渺能看見她,朝她所在的這個方向挪一挪。
台上的八人身後,都掛著三尺寬六尺高的畫紙,下人們正把桌子往台上搬,擱在畫紙的三尺之外,留給人站立的空間。
趁著下人們準備筆墨紙硯的期間,鳳雲渺變換了位置。
原本他是靠右的,這會兒卻走到了靠左第一的秦斷玉身側,如此一來,最靠左邊的就成了他。
秦斷玉眼見著鳳雲渺特意走過來,心中雖疑惑,麵上卻並無多大表情,也不去問,隻是往旁邊挪了挪。
興許太子是覺得,與其站在不相識的人中間,倒不如與他站在一處,畢竟都是南旭國人,站一處顯得更團結些。
同一時刻,榕樹下的顏真卻是無聲一笑。
雲渺是瞅著她來了,才刻意靠左站過來,如此一來,她也能看清楚他了。
“南旭太子挪過來了!”
“是呢,原本還以為看不到了,想不到他竟走到了斷玉公子的身旁,這下離我們可就近了。”
顏真聽著身後的竊笑聲,禁不住翻了個白眼。
無論在什麼年代,花癡這種生物都是不缺的。
台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八人的位置也不再做任何調動。
這一刻,氣氛很是寂靜。
台下,最靠前的座席上,三名前輩中的一人發話了。
“老夫一月之前便已經來到了南旭,初到南旭帝都,便喜見瑞雪,這可是好兆頭呢,不如諸位就以雪為題,作詩一句。”
台上的八人聞言,紛紛提筆蘸墨。
顏真也就隻能看清靠左三人所書寫的字跡,從第四人開始視線便有些模糊了,再往後就隻能看見人揮墨的動作,寫的啥玩意壓根瞅不著。
不過也無所謂了,她不關心。
鳳雲渺提起筆,站在畫紙前,洋洋灑灑便迅速寫好兩行——
落花搖情仙娥醉,雪晴山秀柳絲垂。
顏真見此,挑眉。
雲渺竟沒有采用她寫給他的那些詩詞。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他應該是想憑借著自己的本事的。
再看他身側的秦斷玉。
秦斷玉的字跡頗為工整,正如同他的為人一樣,看上去正兒八經的,一點兒都不彰顯個性。
典型的書呆子。
不過他寫的詞倒真是不賴——
花落故都誰共輦,雪滿幽林人跡淺。
秦斷玉身側,一襲黑衣曳地,正是妙衣坊那位雲老板,身為女兒家,她所寫詩句倒是頗為柔情——
瑞雪紛揚添喜慶,人月團圓鶼鰈情。
再往後那位——
雪落無聲情深種,眾裏尋她在眼中。
唉唉我去,這酸勁,字裏行間表現得像個情聖。
“雪中有情,甚妙。”台下坐著的一名前輩讚揚道,“諸位,咱們四國以東陵西寧南旭北昱命名,那麼,諸位就拿這東西南北四字,寫一首藏頭詩罷。”
他的話音落下,台上眾人思索著,鳳雲渺與秦斷玉幾乎是同時齊齊提筆。
鳳雲渺寫——
東流不作西歸水,西鄰販繒日已貴。南征猛將若雲雷,北風吹雁數聲悲。
秦斷玉寫——
東枝憔悴南枝榮,西山喜氣搖晴空。南風羅幕生翠波,北鬥西指秋雲薄。
“他們的思路可真快,就那麼略略一想,竟能寫出這樣的詩句。”
“誰寫得好些呢?”
“難分高下。”
顏真聽著身後的聲議論,唇角輕揚。
確實……
意境不同,難分高下。
在秦斷玉鳳雲渺之後,雲霓秋同樣不甘示弱,也落下了筆——
東方日不破,西注悲窮漠。南湖采白蘋,北望無鄉信。
她作的詩句中似含著淡淡憂愁,又有幾分女兒柔情。
台下的前輩們望著最快落筆的那三人,麵上含著淡淡讚賞的笑意。
待八人全作答之後,台下坐著的那位唯一的女前輩笑道:“老身所出題目,也是藏頭詩,我自傾懷君且隨意,各位,請發揮罷。”
顏真聞言,心中暗道一句:這是越考越難了啊。
這些題目若是讓她去作答,她可得絞盡腦汁去想了。
若是不剽竊一些語文課本中聖人的名句,她壓根作不出什麼能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兒。
而就在顏真思慮的期間,鳳雲渺與秦斷玉那二人又開始寫上了。
總是他們二人最快。
齊齊提筆,齊齊揮墨。
其餘的人思慮得久了那麼片刻,就已經落下了氣勢。
我憂長於生,自有到來風。
傾心比葵藿,懷言何所。
君王選秀色,且羨從軍樂。
隨君登高閣,意氣風雲合。
這是鳳雲渺所作。
秦斷玉所作的是七言——
我欲彎弓向射,自憐漂蕩經年客。
傾城獨立世所稀,懷光寇騎追行及。
君王昨夜舟中宿,且圖揀退歸鄉土。
隨風一葉在蓬蒿,意氣曾傾四國豪。
這二人都已經寫完,其餘的人皆是才書寫了一兩句,或是才提起筆。
顏真雙手環胸,目光中笑意流連。
這二人思路太快,胸中墨水太多,再加上那手速……
嘖嘖。
果真是輕易就將其他人比了下去。
賽場之上錙銖必較,慢了半拍便算是落了點兒下風,其餘人慢得豈止一點點。
“諸位,勝負幾乎已見分曉。”台下坐著的女前輩開口,打斷了其他等人的書寫,“斷玉公子與南旭太子一爭高下即可,其餘的才子佳人們,便都擱下筆罷。”
其餘六人聞言,自然是二話不,擱下了筆,不再書寫。
參與交流會的人才都是經過精挑細選,能站在台子之上參與比試,本就已經是一種榮譽。
因此,敗了下來,倒也不丟人,隻是難免感慨罷了。
“雲渺這個家夥,還自個兒不擅長詩詞,果然是忽悠我的。”
台下的第三排席位上,花無心同鳳伶俐竊竊私語,“你看他方才的行動,哪像個不擅長詩詞的?我看他分明就會得很。”
“義父常,最討厭那些酸不溜丟的詩文了,都是文人墨客拿來賣弄風雅用的,還百無一用是書生。”
“書畫不也是賣弄風雅?”
“那不一樣,常常吟詩作對的人起話來都酸,就好比那個秦斷玉,清高得很,跟他話覺得不舒服。書畫可就不同了,提筆揮墨之時的氣勢,比吟詩作對高得多,看著賞心悅目。”
“歪理,他自己不喜歡的就使勁貶低,喜歡的就拿來誇,伶俐啊,你義父就是這樣的人,全憑他自己喜好肯定或否定事物,這點你可別學啊。”
“你才是歪理呢,吟詩作對有什麼好的?整日隻知道死讀書的還不如多學點兒武功,身處險境之時,武藝最管用,總不能靠著吟詩作對就能打敗敵手,人家不聽你念完,就一個大刀揮來了。當然了,若是本身武藝高強,你想吟詩作對那不成問題,總之,我討厭隻懂文不會武的書生,義父文武雙全,他自然什麼都行。”
“我跟你交流不了,你義父殺人放火你都覺得他高尚。”
“……”
這一頭的二人聲爭執著,另一邊的高台之上,一襲月白色錦衣的男子負手而立,望著那台上的情形,輕慢的嗓音自唇間逸出,“果然,與朕想得一樣呢,這兩人可真是不好對付,同樣難逢敵手,還偏偏都是南旭國人,贏得可真是毫無懸念。”
身後跟著的隨從附和道:“是呢,五年之前便是這兩位,如今時隔五年,眼見著這兩位又要贏了,南旭國有他們二人,還真是幸運。”
段楓眠聞言,淡淡一笑:“無妨,朕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我西寧國不缺才子,但能與這二人匹敵的,還真是找不出來,朕原本也就沒有抱太大希望,現在隻能期盼一下綠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