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著,屋外響起了腳步聲,下一刻,宮人的聲音傳了進來,“陛下,一切事宜都準備妥當了,請陛下移駕前往交流會場。”
“嗯。”
……
四國交流會所用的場地,正是帝都以南的一處校場,本是武將們操練所用,占地廣闊,今日空了出來,搭建了兩個大型台子,兩邊台子的正下方,分別設立三個座位,供四國之內最有學識才藝的前輩坐,前輩們的判斷,也是比試的人才們最終是勝是負的關鍵。
校場之內設有數十座高台,供四國皇室子弟們觀看,可將台上情形盡收眼底,地麵之上安排的席位,供官宦子弟名門望族。
校場外圍設有鐵網圍欄,將平民百姓隔絕於外,百姓們可於圍欄之外隔著鐵網觀看,離台子近些的,也能大概看個清楚。
辰時已過,此刻的校場之上,已經是人聲鼎沸。
比試的台子後建有木屋,供參與比試的姑娘們打扮換衣。
“綠袖姑娘,請,這兒就是換裝的地方,裏頭已經聚著好些姑娘了。”
綠袖被人領著進了木屋,抬眸掃了一眼此刻木屋內的眾人。
約莫十來個姑娘,個個相貌都是不賴,綠袖隻掃了一眼,目光便定格在一道雪白的身影之上。
那女子正側對著她,在銅鏡之前整理發飾。
膚若凝脂,唇似桃李。睫羽卷翹,眼角上挑。
隻是一個側顏,便能讓人覺得,她比這屋內的其他女子都要好看。
且,這個女子既不濃妝豔抹,也沒有一身珠光寶氣,比其他女子的打扮都要簡潔一些,卻依然是最惹人注目的一個。她垂著眼的時候,那斜勾的眼角自有一分妖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風華。
綠袖正打量著她,而她也在這個時候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身邊的兩名姑娘道:“看吧,我就這舞衣一定好看,等我第一場唱完下來了,再換上我那套。”
她這麼一轉身,綠袖也看清了她的容貌。
饒是胸有成竹的綠袖,這會兒也忍不住有些怔然。
這個穿著雪白衣裙的女子……
想必就是顏真了。
坊間傳聞她美若仙,傾城絕色。
這屋內的女子個個都是俏佳人,可若要配得上仙這二字的,卻隻有她。
撇開她那花容月貌不,光是她身上的這件衣裳,就已經夠引人注目了。
雪白的廣袖長裙,穿起來有一種輕盈飄逸之感,再看那裙子上的刺繡,也是實打實的精致細膩,衣裳淺白,雪花刺繡更雪白,都是白,卻分深淺,真是她迄今為止見過最好看的白裙子了。
但凡是相貌漂亮的姑娘,穿上這件衣裙,都是錦上添花,雅致脫俗,而這位顏真,更是把這件衣裙穿出了一身的仙氣兒。
無愧於仙之名。
此刻,注意到顏真的自然不僅僅是綠袖,木屋內的其他女子自然也都是注意到了,有些姑娘的視線盯在她那條白裙子上,有些則是盯在她的臉上。
絕大部分的目光,都是不善的。
也並非全是出於妒忌。
屋內的女子們來自於不同國度,都是帶著國君們的信任來參與比試,乍一見顏真,自然要當成勁敵對待,這目光也就善意不到哪去,哪怕心中羨慕著,麵上也並不表示出來。
而就在這時,木屋的人又讓人推開了,眾人下意識看了過去,這一次進屋的,是一名身著黑色衣裙的女子。
約莫雙十年華,一頭烏黑的秀發高高挽起,另有幾縷散落於兩肩,秀麗的螓首下,白皙的鎖骨晶瑩玉潤。飽滿的額頭之下,是一雙秋水明眸,濃密的睫毛稍稍向上揚起,肌膚細潤,秀而不媚。
一襲黑色曳地長裙,將她的身段包裹地玲瓏曼妙。
她進了屋之後,掃了一眼眾人,最終目光停留在了顏真身上。
見到顏真的那一刻,怔了怔,隨即勾起了唇角,邁著輕緩的步子,到了顏真身前。
“這套雪花流仙裙,還真是很適合你啊。”她衝著顏真笑道,“當初我做這裙子的時候就在想,是否有人能把這套裙子穿出仙子的味道,我自己是穿不出來的,如今看來,想必沒有人穿起來能比你好看。”
顏真聽聞此話,當即莞爾一笑,“雲老板,久仰大名。”
眼前的這位黑衣女子,正是妙衣坊的老板娘,雲霓秋。
“我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雲霓秋著,又將顏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你這容貌和身段,足以配得上妙衣坊內所有的漂亮衣裳。”
雲霓秋此話一出,周圍的女子們紛紛起身,湧到了她身旁。
“雲老板,真是久仰,不知能不能有幸讓你們妙衣坊也給我做一件獨一無二的衣裳?”
“原來您就是妙衣坊的雲老板,您這名聲都傳到我們東陵國了呢!今日能有幸與您結識,真是開心。”
“我方才就覺得這位姑娘身上的雪白衣裙實在好看,原來也是出於您的手藝,雲老板,像這樣的衣裳能否也賣一件給我?感激不盡。”
顏真眼見著雲霓秋被眾女包圍,心中暗笑。
她與這雲老板所受的待遇,還真是相差甚大。
雲霓秋的手藝名揚四海,女人緣自然是極好,就連名門貴女也都想與她來往,愛美的女子,有幾個不喜歡雲霓秋呢。
而她顏真,幾乎就是被女子們所排斥的,至今還沒有幾個女子與她關係友好,宮中唯一不冷眼看她的,也就隻有寧子怡。
但寧子怡對她也並非真心,不過是覺得自己對她有利罷了。
“姑娘們,並非是我不給你們麵子,而是我這腦子裏,許久才能想出一種自己滿意的樣式,想多了便頭疼,因此,每年親手製作的衣裳,也就那麼寥寥幾件,你們若是感興趣,就到我店中去,讓我的徒兒們為你們做。”
雲霓秋此話一出,周圍眾女們麵上便都有些失落,卻無一人強求。
雲霓秋的架子有多大,眾人都是曉得的,方才這麼一問,也就是抱著試試的心態,並不幻想著一定就能動了雲霓秋。
請不動雲霓秋,也就隻好退而求其次,回頭去妙衣坊,找她的徒兒們就是了。
屋子內的人聲還未消,緊閉著的房門忽然又被人推了開,一名侍女的聲音在外頭響起,“諸位姑娘們,請各自帶好自己的樂器,六位前輩們都到齊了,一刻鍾之後,第一場比試即將開始。”
侍女知會完眾人之後,便退下了。
“諸位姐妹,我也要去做準備了,我今日比的是詩詞書畫,歌舞並非我所擅長,無緣與各位美人一較高下了,告辭。”雲霓秋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顏真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手指輕撫過擱在梳妝台上的琵琶。
侍女所的六位前輩,相當於賽場之上評分的評委。
這六位前輩,三位評“才”,三位評“藝”。
這六人,年紀最的也過了而立之年,年紀最大的,已過花甲之年,在才藝方麵名揚四海,受許多文人雅士們崇敬。
眼見著一刻鍾的時間便要過去了,忽然有人喊了一聲,“誒?怎麼下起雨了?半個時辰前還陽光明媚的,這會兒就落下雨點了。”
話的女子,是靠在窗邊的,自然也就第一個發現外頭在下雨。
眾女聞言,紛紛望向了窗外。
下一刻,屋子之內又沸騰了。
“這好好的氣怎麼下雨就下雨,雨水落下,把台子都打濕了,咱們還如何跳得起來,一不留神就容易腳下打滑……”
“是呢,我的舞鞋十分漂亮,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怕水,真愁人。”
“外頭已經人聲鼎沸,座無虛席,要是再換個日子比多麻煩?隻能祈禱這雨過會兒就停,否則這比試的日子也必須得換了。”
“我看這雨也不算大,毛毛細雨,興許真的過會兒就停了,可惜台子已經被打濕了,沒個把時辰也幹不了。”
一時之間,眾人們抱怨連連。
而顏真卻在這樣的時刻笑了,“姑娘們,依我看,這倒也不算壞事,咱們遲早是要分出個勝負的,這比試,是斷然不會取消,延期倒是有可能,咱們這些跳舞的,自然是不能在濕漉漉的台子上比,可比詩詞書畫的那邊,應該是照常進行的,隻有我們才關注台子會被雨水打濕,他們又不在意,若是他們那邊的開始比了,咱們也好去看看啊,你們難道都不好奇麼?”
顏真此話一出,眾人先是一怔,反應過來之後,有幾人便開始出聲附和。
“對啊,曆來的交流會,詩詞書畫與歌舞樂器都是同時進行的,一日之內便能比完,這麼一來,兩邊都無緣互相觀看,今日下雨,咱們這舞個把時辰之內肯定是跳不了了,可他們作詩作畫的並不影響。”
“是啊是啊,這麼一來,我們也能去看了。”
“久聞斷玉公子的大名,今日或許有機會見識一番了。”
“斷玉公子固然有才,我卻更期盼看一看南旭太子。”
“我們太子殿下與斷玉公子各有所長,若是能看一場他們的比試,那必定是終身難忘。”
聽著眾人議論紛紛,顏真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降雨點……
真是助我也。
雲渺啊雲渺,我也能有幸去看看你的比試了。
雨點兒來的快,走得也快,不過一刻鍾的時間,外頭的雨已經停了,空似又漸漸晴朗。
都六月的像孩子的臉,變就變。
這還沒六月呢。
忽的,屋子的房門被人從外打開,進來的依舊是之前那位侍女。
“諸位姑娘,方才一場雨,把台子都打濕了,這會兒隻怕是比不了歌舞,隻能延後,另一個台子那邊,才子才女們已經開始比試了,諸位姑娘們也可以去看看,不過沒有座位了,隻能委屈姑娘們站著看。”
此話一出,屋內的眾女們紛紛起身。
“無妨無妨,站著就站著,能看到已經很是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