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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我的“打工”生活

本報記者?常言

狗吃什麼,什麼就是你的食物;馬做什麼,什麼就是你的工作;雞什麼時候叫,你就什麼時候上工。至於工錢,如果你不想挨打的話最好免談。這是一份什麼樣的工作?本報記者為你詳細道來。日前記者喬裝混入西州市一家“自力勞務隊”,過了七天牛馬不如、生不如死的“打工”生活。

記者在街頭喬裝了三天“智障人員”,被成功地收編到了勞務隊中,經過三天以挨打為主要內容的“培訓”,就被送到西州興盛實業公司建材廠“就業”了。每天的工作任務是搬運、切割石膏原料和半成品,工作時間在10小時以上——事實上,除了吃飯和睡覺時間,都在被迫不停地幹活。

在這家建材廠,和記者一樣的勞務人員有30多名,他們中大都是智障人士,被“自力勞務隊”從街上“收留”以後拉到這裏來做工。這些工人每天的飯菜是清湯煮菜葉和窩頭,基本上沒有見過油星,盛飯的鍋裏時常會有工地上的看門狗來搶食。工作中,這些殘障人士動作稍慢,就會招來監工的鞭打。記者在現場看到,工人們身上除了工傷就是鞭傷。在“打工”的10天裏,記者已經數不清挨過多少次打。被救出來時,一位名叫辛孟貴的工人新傷加舊傷,已是生命垂危,被送到醫院搶救。

在查清“自力勞務隊”的違法事實後,記者逃離了這家建材廠。隨後會同當地公安和勞動監察部門一舉端掉了這個黑工窩點。

初步調查表明,這家“勞務隊”的老板名叫馬增祿,最早是平梁縣的養豬個體戶,大約在本世紀初開始在街頭收養殘疾人幫他喂豬,後來他發現“養人”比養豬更有賺頭,就做起了販賣殘疾人的買賣。他在各地看到街頭流浪的神誌不清的智障人士,便把他們拉去關起來,賣到外地打工掙錢。這些工地多是偏遠的磚窯、礦場等重體力勞動場所,在工作中這些智障工人不僅沒有工資,還經常遭受虐待。這些年來,馬增祿不僅在街頭“招工”,還和一些地方的福利院簽訂合同“租用”那裏的智障殘疾人。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獲得了縣裏“助殘模範”的稱號,還當選了縣裏的政協委員。

……

這篇稿子獲一個“中國新聞獎”,肯定是板上釘釘了。不僅常言這麼想,新聞界的同行也都這麼說。

這稿子是常言險些丟了命才換來的。

平梁縣的“奶牛事件”,常言被章培民和李長民鬱悶了一回,心裏一直憤憤不平。稿子被報社斃掉以後,他不甘心,又編了個網名“南水北調”把它發在了網上,起初引發了不小的轉載量,沒想到過了大約四小時,就被“和諧”掉了。更氣人的,過了一段時間以後,章培民還洋洋得意地說:“記者嘛,也就這兩下子,說你是口條還抬舉你了——不端你上桌子,口條你都當不成。”

聽了這話後,常言簡直要七竅生煙,發誓一定要扳回一局。他開始四處搜集有關西州和平梁的負麵線索,反正他熟悉的高攀峰升職離開西州了,怎麼折騰都再無顧忌。

在他的稿件發到網上不久,有一個網名叫“NEW仙僧”的與他有過幾次互動。問他為什麼網上名字要叫“南水北調”,常言告訴他自己原來在南方工作,最近才調到北方。“NEW仙僧”似乎對奶牛事件的內幕比較了解,還安慰常言說君子不逞一時之快,新聞線索遍地都是,世上無難事,就怕有心人。這位仙僧的名字常言很早就見過,交談中感覺他似乎也是新聞界業內人士,此前曾多次報料披露新聞線索,事後證明都十分準確。包括常言剛到朔方時采訪的仁義溝礦難,也是他最早在網上披露的。

常言覺得此人很是神秘,就問 “NEW仙僧”:“你這仙僧到底新在哪裏?”他說:“其實不是那個意思,NEW分別是北東西,獨缺南方S,所以我的名字是‘南無阿彌陀佛’的意思,我佛慈悲為本,並非善惡不分。”

前兩天,“NEW仙僧”在網上透露的一條線索,促使常言下定決心去冒一場險。如果這稿子做成了,無疑是自己職業生涯精彩的一筆,更重要的,將是對章培民沉重的打擊。

“NEW仙僧”轉給他看了一個南川的家長在尋找失蹤的智障兒子的微博,還配發了一張照片,說是可能被人拐賣了。他告訴常言,聽說有人在平梁縣的街頭見過此人,隻怕已經被“自力隊”送到了礦上。這事引起了常言的重視,“NEW仙僧”告訴他,平梁縣有這麼一家 “自力隊”,涉嫌對殘障人士非法拘禁、強迫勞動。常言再往深處追問,仙僧也說不出更多。隻說這家“自力隊”背景很深,行蹤也很詭秘,恐怕不是外人能夠輕易了解的。

——那就去當“內人”!常言突然靈光一閃,決定自己去這“自力隊”走一回。

這天恰好《經濟新報》記者站長郭戈找到常言,對他說:“我想寫一組興盛礦業公司挖煤破壞水資源、汙染環境的稿子,常言你以前寫過這方麵的東西,又和興盛礦業有過節,咱們一塊來做吧。”常言直接拒絕了,說:“我目前顧不上,有別的事要忙,最近一段時間內可能會和弟兄們中斷聯係。”郭戈很奇怪,問他:“是不是有什麼重大新聞線索弄得如此神秘,莫非要到傳銷團夥去當臥底?那也用不著中斷聯係,現在傳銷團夥都允許成員對外聯絡的,還指望你給他拉下線呢。另外,這方麵的題材,有個名叫慕容雪村的三流作家早就寫過了,勸你還是趁早別費那個勁,弄這個你還不入流。”常言說:“他那隻算小兒科,我幹的比這驚險多了。”郭戈興奮起來,問他:“莫非要去販毒集團臥底?那可危險,你別玩命。為篇稿子賠上小命連烈士都算不上。你要是真去的話,拉上我一塊去,有新聞大家一起分享。”

常言說:“其實真的沒什麼,我不過想去西藏玩一趟,很多地方沒有手機信號的。不過等我回來,打電話給你時,你可要接我一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