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鐵生，你上報紙了！”陳尹楠跑進車間，大聲喊著鐵生的名字。
鐵生從交班室裏探出頭來見是陳尹楠，就急忙跑出來把她拉到車間外麵說：“你怎麼進來了？這是危險工作場所。你不在學校上課，跑到這裏來做什麼？唉，這廠子的管理真是越來越差了。”
陳尹楠說：“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星期幾了？今天是星期天。我上超市買東西去，路過廠區來看你。”說著把報紙遞給鐵生，上麵登著常言寫的文章。
工人明星?鋼鐵超人
——記勞動模範、西州鋼鐵公司煉鋼爐長林鐵生
本報記者?常言
林鐵生是西州鋼鐵公司的“職工明星”，在西鋼提起他，人們稱他是“鋼鐵超人”。
他在23歲成為公司曆史上最年輕的爐長，32歲奪得全國煉鋼技術比武冠軍，探索完成了10多項技術革新操作方法，累計為企業創造效益數千萬元。
他從事的工作普通而又單調——配料、搖爐、看火焰、測爐溫、辨成分……可是，他卻從這看似簡單的工作中，幹出了不簡單的成績。19歲那年從技校畢業後，林鐵生走上西鋼的工作崗位。當時，目測鋼水溫度是煉鋼的最關鍵技術，煉鋼過程中溫度在1600°C~1700°C之間，而出鋼溫度判斷誤差不能超過5°C。為了煉出一雙“火眼金睛”，他一爐接一爐地盯，直把一雙眼睛盯得又紅又腫。
次年的全廠技術比武中，林鐵生一舉奪冠，10次目測爐溫誤差均不超過5°C，最準時連1°C都不差。入廠四年，便被破格提拔為爐長，打破了“培養一名爐長最少需要10年”的紀錄。
進入21世紀，節能降耗日益成為鋼鐵企業謀求跨越發展必須破解的命題。林鐵生主動請纓，加入公司技術攻關小組，改進濺渣護爐技術。那段日子，他沒日沒夜地泡在爐前進行實驗，細微捕捉調渣控溫的最佳狀態與時機……終於，實驗成功了！利用改進後的護爐技術達到國際領先水平，每年僅節省補爐料一項，就增創效益1000多萬元。
……
鐵生從頭看到尾，看完後紅了臉說：“這常向前從小寫作文就愛說大話，他把我寫得都不像我了。這張報紙能送我嗎？我們車間不讓訂報紙。”
陳尹楠說：“不送你，我來幹什麼？你拿去吧。我們學校倒是訂著報紙，全是攤派下來的，沒有人看。”
陳尹楠問鐵生：“好長時間不看見你，聽你爹說你總在加班,已經有幾個星期沒有休息了，身體好一些了嗎？我跟你說，以後不要再給那什麼狗屁老板獻血了。”
鐵生說：“最近上邊說受金融危機影響，廠子形勢不好，產品銷不動，價格賣不上去，聽說再這麼下去，工資還得降。”
陳尹楠說：“我看這些當官的全是在胡扯，產品賣不動，活還這麼忙，還要你加班加點，這不是哄人嘛。”
鐵生說：“報紙上說了，這個時候咱們工人才應該發揚優秀傳統，和企業一起共渡難關。你看，常向前的報紙上這不是寫著呢嘛：同舟共濟保增長，建功立業促發展。就寫在我那篇上邊。”
陳尹楠說：“他們的報紙才胡說八道呢。口口聲聲說金融危機，純粹是讓咱們危，給他們機！你看廠裏這些當官的整天都去花天酒地，市裏蓋樓修路大興土木，一點兒也沒看出來哪裏缺錢花，卻要咱當工人的同舟共濟！”
鐵生愣了一下說：“咱們當工人的，既然上班，就要對得起這份職業。我說二招，這可不像你當老師的口氣。你最近怎麼變得這麼愛發脾氣？金融危機又不是常向前造成的，和他有什麼關係？美國人的事，他寫了又管什麼用？我記得前些日子他要寫你們招商集資的事，還是你在攔著。”
陳尹楠憤憤地說：“常言那些記者當得還不如狗，一天到晚隻會吹牛皮，拍馬屁、抬轎子。西鋼現在的情況，他就一個字也不敢寫。另外，你那個患了塵肺病的表弟，他們家遭了多大的委屈啊，找了常言那麼多次，他寫出一個字了嗎？他們報紙上的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鐵生說：“也別這麼說，可能他有他的難處。寫我的這篇，不就寫出來了嗎？還有我爹上山種樹的事，他也登到報上了。後來市委書記批示了，市裏還給我爹補助了一萬塊錢，隻不過我爹他堅決不要，說要了錢，就不叫義務了。”
陳尹楠說：“要不我為什麼說他隻會拍各種馬屁，也包括你們家。你看自從李長民來西州當市長，他在報紙上發出來的全是馬屁稿子。你也別指望這篇表揚稿能給你加分，到時候該下崗照樣下崗，那些當官的根本不看這個——那姓金的認過你父親當師傅嗎？你還給他獻血。告訴你，西鋼快要搬遷了，這鋼你快要煉不成了。”
鐵生說：“我覺得二招你不是吃了槍藥，就是被我這裏的煉鋼爐烤得上火了。是不是和老公吵架了？是你老公在外麵有相好的，還是常言把你怎麼啦？我看常言對你不錯啊，你家絕招的工作，還是常言解決的呢。如果不是常言，你以為當個省報記者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