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3 / 3)

從此,高天一就成了這個收費站極少數免費通行的貴客。據說開設收費站那港商聽說以後很不高興,聲稱要拿上大筆的零鈔陪他玩一把,高天一針鋒相對地表示準備帶二十輛重卡,一齊“壞”在收費站前,把這裏堵上幾天。

在上一任市委書記歐陽瞻任上,市裏也曾經和那家港商談判過,但是不僅沒有結果,人家反而把收費額提高到了十元——說是這些年物價上漲了。董明海當上市長後,曾經親自和那家港資公司見麵,試圖出錢買下這個收費站然後拆掉。人家說看在新上任的董市長的麵子上,準備送他一個“見麵禮”,把收費站拆了。但是要求中鎮市給點補償費用——一億元。否則的話,那就國際法庭上見——當初中鎮市政府和人家簽訂的協議,白紙黑字在那裏擺著。

董明海感到被人玩了,當時很不高興地放出狠話:“我就不信共產黨的政府,治不了一個不法港商!”他倒沒找港商麻煩,隻是很快做出決定,另修一條路繞過它去。

說幹就幹,過了兩個月,中元大道就敲鑼打鼓地開工了。

那港商沒有想到董明海會來這一招,見董明海來真的了,連忙過來找董明海協商,把要價一降再降。但是董明海覺得上次談判受了侮辱,這回報複性地強硬起來,聲稱要麼無償拆掉收費站,市裏可以免收拆除過程中的建築垃圾清運費,要麼就在那裏擺著繼續收下去,收夠二十年為止。

那港商自然清楚,如果董明海的中元大道通車,他的收費站連二十天也收不下去,新的中元大道雙向八車道,比原來的路要寬一倍,而且免費,你想誰還會交了錢去走那條老路?除非腦子有病。

那港商能在這裏盤踞十年,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見董明海軟硬不吃,也豁出去破釜沉舟,四處上下活動,想方設法阻撓這項工程。而且顯然,這阻撓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常言在朔方聽到的“政績工程說”就是這麼來的。

常言收到投訴材料後,就給中鎮市政府發了個采訪提綱過去,當天就收到了回複,說董明海明天會抽空接受常言的采訪。常言心想,上次地震時在高陽救災現場,他想要采訪董明海,看那副牛烘烘的樣子,口口聲聲說什麼沒有時間。今天要找他的毛病來了,他就有了時間。所以看來領導的時間也像女人的乳溝,擠一擠總有,哪怕世界是平的。

常言如約來到市政府時,董明海剛從中元大道的工地回來,身上還有工地上的泥土痕跡。他一邊讓秘書給常言倒茶,一邊自顧拍打身上的泥土。

給常言解釋完了事件的來龍去脈,董明海說:“如果說這是政績工程,我希望我們的幹部都去為老百姓幹這樣的政績;如果說這是麵子工程,我希望我們的幹部都能為老百姓爭這樣的麵子;如果說這是形象工程,我希望我們的幹部都去為黨樹這樣的形象;如果有人說我這樣做是為自己撈政治資本,那麼我認為這樣的資本,每個幹部都應該撈!”

辦公室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董明海說:“我知道你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常言站起來解釋說:“董市長,這話我聽不明白。”

董明海笑了,他擺手請常言坐下,說:“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像是稱呼公司董事長?你還是叫我老董吧!我可以明確表態,下一步誰當副省長,不是高攀峰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是人民代表說了算。”

常言聽到現在,才明白董明海把自己當什麼角色了。那個副省長的位子是塊香餑餑,誰都眼饞,但相對比較有競爭力是西州市委書記高攀峰和中鎮市市長董明海。兩個人一個是省內第二大城市的一把手,另一個是省會城市的主政官員,勢均力敵。

看來高攀峰為這事沒少下功夫,其中包括拿董明海的這條路做文章。不久前高非就發了一條稿子,質疑修這條道的必要性。現在,董明海顯然又把常言當作高攀峰的槍了。

常言趕忙向董明海表態:“沒有任何人指使我,也沒有任何人能指使得動我。我隻是就事論事,請相信我的稿件會實事求是。”

董明海說:“我兄弟董名川,也曾是你們同行,後來,唉,可惜了……你現在用的手機號,就是他原來用過的。”常言這才知道,自己和他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回來後,常言寫了一篇調查報告向報社交差。

“政績工程”還是惠民工程

中鎮市一條道路引出兩種“民意”

本報記者?常言

朔方省中鎮市的主幹道路中元大道,如今正在爭議聲中向前延伸。這條路從開工的那天起,就引發了截然相反的兩種意見:一種認為是造福百姓的惠民工程,一種說是好大喜功的“麵子工程”和“政績工程”。日前,本報記者采訪了中鎮市市長董明海,了解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中鎮有相當多的民眾稱這條路為“惠民路”,因為它修通之後,將大大緩解中鎮市的交通擁堵,方便百姓出行。與此同時,也有人指責這條路是“形象工程”,多此一舉,因為在相距不遠處,已經有中鎮的另一條主幹道東風路。另外據稱,在道路修建中,曾經出現過搶工期趕進度,拆遷補償不到位等問題。

爭議的背後,其實隱含著需要辯證看待和妥善解決的許多課題:

辦好事如何立足實際,量力而行?

有沒有更好的辦法避免重複建設?

……

稿件看似公允地用了設問體把兩方麵的意見都表達出來,沒有立場鮮明地質疑。其實常言也不是真正公允,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的立場傾向於董明海。所以說,新聞的公正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因為從材料的選取上就體現了作者的傾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