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3)

有一點不同的是,宋朝那幫知識分子們吹起牛來不懂分寸,“表揚”得太過,還真有人找上門來了——金主完顏亮看了《望海潮》後,被柳永詞中描繪的“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的繁華所吸引,慨然而起南征之意。在某種程度上說,大宋江山沒準就是這麼毀在一篇表揚稿手裏的。

原先架子蠻大的中鎮市長董明海,如今也向常言低頭了。

報社接到了一份舉報材料,幾位上訪群眾投訴中鎮市的中元大道修建過程中存在野蠻拆遷和補償不到位的現象。記者部打電話給常言,讓他采訪一下這一事件,並把材料轉給了常言。常言還納悶,記者站就設在中鎮,這些人為什麼不直接找我?

第二天剛上班,就有兩位“釘子戶”的代表到了常言的辦公室,反映中元大道的拆遷和補償的若幹問題。常言問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向記者站反映,要繞個圈子到報社去?你看最後不也得要到記者站來嗎?”其中一位“釘子戶”代表胸有成竹地說:“上訪嘛,自然是級別越高越好。如果反映到記者站,也就是個普通材料,如果從報社轉回來,就是上級布置的任務了。常站長你說對不對?”這話把常言搞得十分不快,新聞媒體自然是為百姓服務的,但你們利用媒體也不能這樣別有用心吧。

常言把材料看過,覺得問題不能算太嚴重,因為拆遷涉及的幾百戶裏麵,還沒簽協議的也就這十幾戶。而以往他見過的上訪材料,簽名密密麻麻地能填滿好幾張紙。他答應會認真調查,送走了兩位上訪代表之後,突然多了個心眼兒——這事,該不會是高攀峰用來打擊對手董明海的吧?

這中元大道算是董明海在市長任內爭議最大的一件工程。一方說它是“惠民工程”,另一方說這是 “政績工程”,是“擺在大街上的腐敗”。說它是惠民工程的,理由是這條路將極大地改善中鎮市的出口交通;說它是腐敗工程的,是因為距此不遠,就有一條平行的東風路與中元大道走向相同,這顯然是重複建設。

常言最近才搞清楚來龍去脈。原來,中鎮有一條東風路,是市區通向中鎮機場以及北嶽市的交通要道。在丁禹山當書記時,擴建這條道路,由於當時資金缺乏,市裏不知道通過什麼關係,引進了一名港商,那位港商為東風路投入了四千萬元資金,作為回報,同時與中鎮市政府簽訂了一個協議,在新修成的路上設一個收費站,收費期限為二十年。等到道路修通之後,那位港商果然在此坐地剪徑,收起費來。因為這條路是交通要道,而且隨著朔方經濟的發展,車流越來越多,在收費站前麵排起長長的車龍,就像是四個軲轆的鈔票,排隊給收費站送錢的。通行費一次五元不能算多,但是架不住車多,收費站自然日進鬥金。如今不到十年,收費額早已幾倍地超過了當初的投資。

最近幾年,這個收費站成了中鎮對外交通的一個熱點。每天都要堵車,引起了社會各界的不滿,每年的“兩會”上,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都要提出若幹議案提案,建議拆除這個收費站。因為這個收費站設置的地段實在太別扭了——從中鎮東環高速下來,進市區走不到一公裏就要遭遇這個收費站。因為收費站的間距超過了交通部的有關規定,這家收費站還引起交通部的注意,並且被央視的《焦點訪談》欄目曝過一回光。但是這家收費站仗著港資背景,硬是巋然不動。

說起來這港商收起費來,倒真的是鐵麵無私:除軍車外一律收費,不給錢的話閻王老子也不能通過,為此沒少和朔方省及中鎮市的各個部門產生矛盾。最熱鬧的是和高天一的那次衝突。

那回高天一開了一輛公安牌照的車通過收費站時,仗著車牌比較牛不願交費,還拉了兩聲警報。但那收費員置若罔聞,不管高天一從車窗裏探出頭去說話,還是在車裏用警報器喊話,就是不肯抬起欄杆。高天一說:“知道我爸是誰嗎?”人家回答:“問你媽去!莫非你爸是李剛?”

高天一氣得要發瘋。要說高天一並不是缺這五元錢,他隻是覺得栽了麵子。於是這家夥靈機一動,想出一個治收費站的招來。

他老老實實地拿出一百元錢來,交了五元的通行費,收費員找給他九十五元零鈔。可是這高天一通過之後走了不到一百米,又原路折返回來,通過收費站時又主動拿出一張百元大鈔,收費員見他賭氣,也不和他計較,又收了他五元找給他九十五元。高天一通過之後再次走了不到一百米,照樣折返回來,遠遠地又拿出一張百元大鈔向收費員晃著。

五六個回合過去,收費員才看出了端倪,暗自叫苦——被高天一這麼折騰幾次,堵車不說,每次找給他九十五元,收費站裏的零鈔很快被用光了。所以當高天一再次通過收費站時,收費員首先服軟了:“大哥,不收費了,你過吧!”——他實在找不出零錢了。

高天一那天也是成心要和收費站周旋。他如法炮製地拿一張百元大鈔遞過去,堅決地說:“那不行,憑什麼別人交費我卻要搞特殊?非交不可!快點找錢!”他手裏拿著一捆百元大鈔,副駕座上丟著一堆零鈔,對收費員聲稱:“老子今天沒事交費玩,非把這一捆錢花完不可,老子有的是錢。”

那收費員見過胡來的,沒有見過這麼胡來的,知道這次遇上對手了,急忙向上邊彙報,不一會兒過來個頭頭,坐輛車疾馳而來。那位頭頭下來一看,認得高天一,知道是西州市委書記的公子,而且據傳很可能是下一任副省長的公子,忙不迭地點頭哈腰,把堵在收費口不肯走的高天一請到路邊,說了不知道多少好話,又把高天一送進收費站的那些鈔票如數返回,找他的零鈔也不要了。這才算把事情“擺平”。高天一意猶未盡地說:“看在你的麵子上,這次就算了,你讓那些收費的記住爺,每次路過爺都交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