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說:“沒錯,那些工人的境遇太慘了!那幫老板太不是人了!”說完看了一眼高非,他已經明白了高攀峰今天請客的真正用意。他對高攀峰說:“高書記,當年您遇到不公正待遇的時候,能找到我爹幫著反映情況,可現在這些農民工,合法權益受了侵害卻沒有人替他們說話,您要替他們做主啊!”
高攀峰拿出一支煙來點上,對常言說:“小常,今天咱們不是工作關係,我信任你,對你說兩句真心話。想必你也聽說過,最近省裏正在調整幹部。”
常言點了點頭,心中疑惑,這話回答得就像今天的飯菜一樣不搭調。高攀峰接著說:“朔方的官場,謀事的人少,謀人的人多。我現在處在這個敏感時期,有人在背後做些小動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常言這才明白高攀峰的真正用心。最近省裏空出一個副省長的職位,有幾個熱門人選,其中包括高攀峰和中鎮市長董明海,還有幾個廳局長,互相爭得很厲害,高攀峰是其中呼聲較高的一個。他心想高攀峰肯定是誤解自己了,就說:“高書記,我向您解釋。這篇稿子沒有任何人指使,也沒有人指使得動我。我完全是反映農民工的情況,也沒有想到更多的背景。”
高非說:“但是你想過沒有,一旦發表出來,就會有人拿它做文章。咱們當記者的,被人當槍使的時候還少嗎?”
常言說:“如果沒人拿它做文章,那些農民工的問題如何解決?”
高攀峰見狀,對兩人說:“我給共產黨辦事,自然不怕有人找我的麻煩。受黨教育多年,這點覺悟還是有的,不要為難小常。我的意思有兩點:第一,要按新聞規律辦事;第二,我們是政治家辦報。你說對不對?”
常言說:“嘿嘿,我們是替政治家辦報。”
高攀峰說:“我知道你和章培民有過節。他的能力素質我也瞧不上。可是今天咱倆說掏心窩子的話,省委要用的幹部,我攔得住嗎?再說了,他爹章正文做過組織部長,在省裏人脈廣泛。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能說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就算是打鬼借鍾馗吧,但是為朔方人民辦更多實事的心,我還是有的。”
常言說:“高叔,我完全理解您現在的心情。不過,這不是我和章培民的個人恩怨。”
高攀峰說:“天一說你有位同學的妹妹在《西州晚報》,一直想換個工作單位?我去和李長民打個招呼,到《朔方日報》吧。怎麼樣?”
高天一說:“如果想去電視台,我也能幫著做工作。”
常言沒想到高家父子提出這個條件,確實陳尹楠前段時間找過他幾次,說:“高書記對你不錯,林昆的事一個電話就辦了,也幫立婷一個忙吧,我那妹子心比天高,留在西州怕是嫁不出去。”常言覺得自己辦不了這麼大的事,一直拖著,沒想到高攀峰今天主動提出來了。他想,這事對於高攀峰肯定是小事,但既然他能主動提出,想來作為交換條件的塵肺病那事對他來說肯定不小。想到這裏他咬了咬牙,對高攀峰道:“我替我同學謝謝高書記。不過我更希望解決的,是那些農民工的問題。”
高攀峰說:“放心,你的事,黨辦;黨的事,你辦。給我一段時間,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高天一見他倆的話題還沒有談攏,就隨手給常言遞過一張金卡說:“從現在起,你就是這裏的會員了。”常言堅辭不受,說:“我被人舉報過一回,怕了。”高天一說我又不是送錢給你,誰敢舉報,誰會舉報?爭執到後來高非說:“常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又不是送錢送禮,無非是讓咱們以後有個小聚的地方,對不對?如果你不收,讓我怎麼辦?”常言這才明白他那兒還有一張,隻好半推半就地收了。一時間,他覺得自己和那些收“封口費”、搞“有償新聞”的錢嘉錫之流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這感覺讓他再一次下定決心,到四十歲,一定要離開這個職業。按照這一期限,自己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從會所出來,高天一對常言說:“聽說風書記和你關係不錯,如果有機會,幫我爸美言兩句。他放不下麵子對你說。”常言苦著臉說:“這事我可沒把握,恐怕他不會聽我的,他又不是我爹。”
當天晚上,常言又沒睡好,常言樓下的那個語音信號燈還在發聲,不過已經亂套了。分明是紅燈亮時,聲音卻在提醒通行;綠燈亮了,卻讓他停車。第二天他上班時,竟然稀裏糊塗聽了那婆娘的話,闖了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