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梁縣一煤礦發生透水事故
至少3人死亡，36人獲救，眾多疑團待解
本報訊（記者常言）本月4日16時左右，朔方省平梁縣仁義溝煤礦發生透水事故，造成至少3名以上礦工死亡，6名礦工受傷。
據當地安監部門介紹，事故發生時，該煤礦有40名礦工在井下作業。事故原因初步判斷為打通附近的小窯老空水所致。事故發生後，朔方省和西州市有關領導趕赴現場指揮搶險，多支礦山救護隊參與了救援。救援人員經過72小時搶排積水，救出被困井下的36名礦工。這次救援，是該市煤礦救援史上救出被困人員最多的一次。
但是在救援成功的背後，仍有一些問題值得深思。本次事故在發生8小時後才上報安監部門，比規定的時間晚了6小時。另外，事發礦井地質資料混亂殘缺，疑被有意損毀。在報告中，井下當班人數也是經過了三次變動才最後確定。據了解，該礦在生產中長期存在著以掘代探、以探代采、以包代管的問題。
這是平梁縣今年以來第二起煤礦事故。發生事故的仁義溝煤礦原設計生產能力3萬噸，經過改擴建提高到9萬噸。在朔方省煤炭資源整合中，被列為關閉礦井。
《發展道路報》駐朔方記者站站長常言，一直認為自己是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重要人物，隨時身係天下安危。因為經曆過的事實證明，他的家庭穩定，經常影響著世界和平。
具體來說，就是他們兩口子一吵架，這世界上就準有大事發生。
一九九九年五月七日，他與媳婦就報紙上屢次出現的“本報記者常言、本報通訊員李雪君”現象，進行了長時間的深入探討。探討的成果就是常言最後總算說清楚了那是報社新來的實習生，派給他來帶著實習，很正常的工作關係，代價是他媳婦撕掉了若幹張報紙。
第二天，常言從電視裏看到了美國轟炸我國駐南聯盟大使館的消息。還有三位記者同行遇難。
二○○一年九月十一日，媳婦與他就“記者站開會發的那套進口化妝品，到底送給了哪個小妖精”為題，進行了麵對麵的切磋交流。最後常言拉來幾個兄弟記者站的證人，才解釋清楚了那套子虛烏有的“化妝品”其實根本沒發，純粹是青年報記者站為首的那幫家夥的惡作劇，報複常言不肯和他們同去喝酒。但後果是媳婦遠距離投擲過來的電吹風砸壞了家裏的電視機。
第二天，常言從收音機裏聽到紐約世貿大樓被撞的消息。
二○○八年五月十二日，媳婦從常言的資料夾裏發現一張陳年男女在香山的合影，就問他那女的是誰，常言告訴她那女孩叫李雪君，他在報社時帶過的實習生，一起參加工會組織的活動。媳婦又問旁邊那麻稈男的是誰。常言大笑三聲——那不就是當年的我嘛！媳婦聽罷，又看看現在胖頭大肚的常言，突然惱羞成怒，在常言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在常言的疼痛中，大地一陣抖動。
汶川地震了。
常言把自己的這一發現告訴媳婦，嚇得她許久沒敢再挑起爭端。
後來隻要再吵架，常言也就有了獨門暗器——“注意世界和平！”盡管媳婦不怎麼把常言放在眼裏，但對世界和平還是很放在眼裏的，所以這辦法居然也奏過幾次效。
隻是慢慢地，到後來常言自己也開始疑神疑鬼，覺得這婆娘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特異功能，她的情緒真的跟世界和平有什麼勾搭。理論上說，一隻南美洲亞馬孫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完全是有可能的。
這天常言和媳婦在電話裏拉家常，媳婦先是客氣地問他一個人在朔方駐站累不累，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然後又循循善誘地抱怨：“你們報社也太不以人為本了，把你一人發配去朔方，害得本宮獨守空房。”說到這裏常言已經清楚了，這顯然是要把自己誘導上犯錯誤的道路，就堅決不上她的當，故意裝糊塗，顧左右而言他。果然，媳婦開始教育他要獨善其身，保持革命晚節，不要讓朔方的哪個狐狸精勾引了去……
常言見路數不對，急忙把話題岔開：“我們記者部主任恁地可惡，仗著自己是學中文的，就瞧不上老衲的新聞專業，前兩天還說新聞沒什麼學問，隻不過是中文專業的一個分支。師太你給評評理，灑家哪一點不如他們……”
電話那頭說：“依我看，新聞與中文，都是物理係的業餘。”
常言徹底無語。這婆娘學的是空間物理，卻是個下得了廚房、上得了廳堂、寫得了程序、鬥得過流氓的潑婦，不僅罵人能罵出“氧化鈣”的分子式（CaO），還知道李白的《將進酒》，其實應該念作“槍進酒”，曾經從柳永的詞裏考證出這位奉旨填詞的仁兄到底利用職權泡過幾個妞——據稱有名可查的有“蟲蟲、心娘、佳娘、英英、瑤卿、楚楚” 等十幾個。而且據此得出結論：千古文人，心裏都有一個嫖客夢，均是些手無縛雞之力卻常懷叫雞之心的虛偽家夥。
媳婦根本不搭理他的話茬，繼續教育他：“剛到朔方，是不是急不可耐地回西州去了？是不是還在想當年的女同學？你一個人在外，要懂得慎獨……”
慎獨，這詞就相當地有文化。常言說：“還沒有來得及回去呢，正準備過兩天去看看，當年班上的校花，如今也不知長成什麼樣子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我知道你這家夥就沒安好心！你給我記住，老娘生命裏隻有喪偶，沒有離異！要是敢偷偷幹壞事，小心殺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小就不是個省油的燈！看見個漂亮的，眼裏都能伸出手來……”全然不顧常言當年還是個中學生。
常言趕忙說：“小聲點、小聲點，後來不是看見你了嗎？注意世界和平！美國和伊朗正叫板呢……壞了！”
常言的手機上跳出一條微信，群裏有一個名叫“NEW仙僧”的人報料：“平梁縣仁義溝煤礦發生透水事故，被困人數不明。”
常言撂下電話，拎起背包，沒頭蒼蠅般地向平梁縣趕去。
三天後。
平梁縣的一間會議室裏，正在舉行仁義溝煤礦透水事故最後一次新聞發布會。縣委宣傳部長應君堂主持會議，縣委書記章培民通報事故搶險情況——按規定，三人以下的事故由縣裏負責調查。
章培民說：“仁義溝煤礦的透水事故，共造成三名礦工遇難，六名礦工受傷。事故發生後，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派出得力救援隊伍，經過七十二小時的搶險，三十六名礦工獲救。這是近年來平梁縣乃至朔方省煤礦事故中，搶險最及時、最成功，獲救人數最多的一次。”
應君堂說：“在這次搶險中，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視，市委、市政府及時部署，縣委、縣政府措施得力，在上級的正確指導下，各部門團結協作，共同譜寫了一曲搶救生命的讚歌。這次搶險，充分體現了各級黨委和政府以人為本、對職工生命高度負責的精神，體現了各相關部門團結協作、大愛無疆的情懷……”
他接著說：“在過去三天的搶險中，來自省內外的新聞單位進行了大量的報道，有力地支持了我們的搶險工作，我們對在座各位的工作表示由衷的感謝！現在，搶險工作已經結束，今天是最後一次新聞發布會，下麵請大家提問，我希望今後我們有更多的機會合作，但是——再不希望在這樣的場合了！”
下麵的記者們發出一陣輕微的笑聲。
“請問章書記，仁義溝煤礦搶險結束之後，縣裏對下一步抓好安全生產工作有什麼打算？”提問的是《朔方日報》記者吳世升。《朔方日報》是省內新聞界的老大，相當於朔方省的《人民日報》，基本上每次提問都排在第一個，而且吳世升的問題總是提得不溫不火，恰好撓到領導癢處，每次都讓領導表揚“這個問題提得好”——讓人懷疑他們早就串通好了。
章培民果然說：“這個問題提得好。今天上午，我們已經成立了事故調查組，將按照‘三不放過’的原則，對這次事故的原因進行詳細調查，對查出的事故原因及時整改，對涉及的責任人員做出嚴肅處理。另外，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們剛剛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對仁義溝煤礦實行徹底關閉，封閉井口，從此永遠停產！”
聽此消息，下麵一陣騷動，記者們互相交頭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