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均衡的策略,段祺瑞先保住盧永祥的地盤,又不讓奉係的手伸得過長,免得孫傳芳不滿。
可孫傳芳已經不滿了,由於奉軍遲遲駐在上海不動,他有些後悔提早將部隊撤出。地盤就是這樣,撤出容易進去難。
段祺瑞是“和平”的希望,軍閥並不願意和段正麵衝突,所以他借此千方百計想平衡時局。張作霖在沈陽舉行軍事會議,最後多數人認為奉軍真正敵人是馮玉祥而不是孫傳芳,現在奉軍戰線已經拉得過長,江浙問題可以等等再解決,先讓張宗昌接受剿匪司令一職,移兵徐州,也好在必要時出兵河南。
沈陽軍事會議後,張宗昌通電表示擁護盧永祥。
國庫空虛,各省軍閥都向段祺瑞政府伸手要錢,得不到實惠,便以武力相挾。齊燮元跑到日本後,孫傳芳對張作霖的野心越來越不滿,開始調兵譴將,並暗中派代表拉馮玉祥,聯合反奉。張作霖對段祺瑞執政不滿,撕下臉麵,將關外的軍人源源不斷送往關內,一時間,北京簡直就成了奉軍的天下。張作霖認為奉軍必須控製北京,才能實現他的夢想。
進關奉軍分駐京奉、京津、津浦鐵路線上,天津至北京由張學良部,天津至德州由李景林部,德州至徐州由張宗昌部,徐州至浦口由薑登選部占駐。奉軍的行動,深深震動了國民軍,馮玉祥的將領張之江、鹿鍾麟、李鳴鍾等在北苑舉行緊急會議,認為張作霖這是衝著國民軍來的,咬牙切齒要同奉軍決一雌雄。
適有人報,張作霖目的是搞軍人執政,正在暗中拉攏吳佩孚。在關鍵時刻,馮玉祥出於多方麵的考慮,決定以忍耐態度,同意將北苑、西苑、通州等地先讓給奉軍,但不讓出南苑,以免奉軍控製整個北京城。
段祺瑞如進退維穀,無無法平衡局麵,不知如何是好,此時,上海灘發生了著名的“五卅”慘案,全國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倒使段祺瑞政府多生存一段日子。
1925年5月30日,上海工人學生兩千餘,在公共租界各馬路上撒發傳單,抗議日本資本家慘殺顧正紅的暴行,並發表反對“四提案”的演講。租界當局出動軍警,在老闡房拘捕一百多人。正在老闡房圍觀的群眾,極為不滿,要求釋放這些學生。英國捕頭愛伏生竟調集軍警,用排槍向群眾射擊,打死打傷學生和路人多名。群眾和學生示威的原由,是上海日本紗廠對罷工工人進行報複,聲言用“關廠來餓死中國工人”,並槍殺了要求上班的工人顧正紅。“五卅”慘案發生後,反帝運動迅速波及全國,影響最大要算:是廣州、香港的大罷工,即曆史上有名的“省港大罷工”。
風起雲湧的運動中,各地軍閥卻都很老實,在外國人麵前保持沉默,更有甚者,利用這一事件,加緊對地盤的擴張。張作霖此時派自己的公子張學良率兩幹奉軍進駐上海,投石問路。張學良此舉名義上是進上海維持秩序,實際上是對江浙條約中“上海永不駐兵”的一次試探。張學良雖然處處惟父命是從,由於他接觸過一些西方自由主義的思想,說話辦事也是常常很矛盾的。慘案發生後,張學良捐出兩於元錢,以撫恤死傷者,並致電全國學生會,他說:“痛我莘莘學子,竟被摧殘;莽莽神州,人道何在?積弱之國,現象如斯,凡我國人,宜知奮勉。”
張學良在同上海學生代表對話時,一方麵強調他不得不帶兵來滬,保衛華人生命財產,一方麵他又極力讓學生們複課。張學良惟父命是從,眾人皆知,此次為張作霖南下探路,表麵講些風光話,時下也有報紙說他的話都是由其父張作霖所擬就。此言未免刻薄,卻也道出張學良的尷尬境地。
實際上,張學良幾天後由上海北回,薑登選馬上就率奉軍來滬駐防。
這時,張作霖的愛將楊宇霆被政府任命江蘇督辦,薑登選為安徽督力、。
段祺瑞在奉係的壓力下,無奈為之。段祺瑞為奉係打開了江南大門,楊、薑一上任,浙督孫傳芳大有唇亡齒寒之感,便加緊了備戰,奉浙之戰,日漸明朗。
張作霖在楊宇霆和薑登選兩位奉係健將的臨行宴會上,對他們說:“你們都是跟我多年的老朋友了,此行重任在肩,江南乃全國最富庶的地方,如果能在那裏站住腳,我同段棋瑞就有牌打。”
楊宇霆為人很有城府,關鍵時也很會說話,深得張作霖的歡心,他說:“大帥放心,現在奉軍所向披靡,而且大帥將這麼好的地盤交給我,哪有不盡心之理。有大帥威風,我必能在此生根結果。”
言罷,哈哈大笑。一旁的薑登選,嘴裏沒說什麼,想到自己在直奉戰中,可謂寸功未立,還能得到張大帥的厚愛,心裏倒有些不安起來。
張作霖說:“超六,你可得給我好好守住安徽,那可是段祺瑞的老窩,如果咱們奉軍想獨享江南,隻有你才能保住咱們的果實,就是腦袋丟了,也不能把地盤給我丟了。”
薑登選本是軍人出身,深知張作霖非戲言,那皖地南可斷湖北,西拒河南,可謂戰略要地。薑登選說:“大帥勿用多言,我若失地,如同這杯。”他一口幹掉杯中酒,將那酒杯摔個粉碎。
張作霖說:“不要這樣,將軍打仗,有勝有敗嘛。”
沒多少文化的張作霖,深諳用人之道,軟硬兼施,否則那薑登選本都是國民革命軍程潛這樣驍將的同窗,怎麼會屈身在一個土匪門下。楊宇霆也是留日的高材生,有名的外交家,卻也對張作霖服服貼貼,想來張作霖的過人之處必不待言。
“五卅”慘案發生前夕,張宗昌看到長江下遊已被奉軍盯住,聽命段祺瑞,將部隊調往徐州,看到意思不大,就想圖並山東。張作霖也明白,想霸住江南,不將山東收為已有,津浦線隨時都有中斷的危險。
這裏還有個小插曲。現在的魯督是鄭士琦,字雲卿,安徽定遠人,安徽陸軍隨營學堂出身,曆任北洋隊官、管帶,辛亥革命後,升任團長、旅長、師長。臨城劫案後,山東督軍田中玉辭職,鄭士琦受命督理山東軍務,一直在山東經營,本不想離開山東,可四周布滿奉軍,又無力抵抗,隻得表示服從。鄭士琦為了赴皖從頭經營,準備帶走兩個旅,可是由於駐皖的部隊阻止魯軍南調,他又一時無法到任。張宗昌早已等不及,不等鄭士琦離開山東,便率兵接任魯督,而且他還表示“住山東的魯軍第五師都是國軍”,本係山東人所養,不能讓私人帶走,還親自向官兵們訓話。鄭士琦部下四十七旅旅長施從濱受到張宗昌的勾引,不想離開山東,而張宗昌的部下褚玉璞、許昆、程國瑞、畢庶澄等旅源源開來,魯軍也隻好聽命於新督辦張宗昌了。可憐鄭士琦還剩下第七旅胡翊儒,張宗昌先是答應讓鄭士琦帶走,當鄭領兵時,張宗昌卻聲稱七旅拒絕調皖,要求解甲歸田,現已發放經費,遣散回家了。實情是張宗昌給了七旅開拔費二萬元,等這些士兵準備南下時,預先埋伏好的奉軍將其繳械,強令遣散,並扣留旅長胡翊儒,押往濟南。鄭士琦不願當一個無兵無餉的空頭皖督,實際上就是他想當張作霖也不會讓他當。張作霖先是因為張宗昌任魯督,就想讓薑登選接任張宗昌的蘇皖魯剿匪總司令,此時,他幹脆就把薑登選給推出來,直接讓他當皖督。
張作霖的手段,把段祺瑞氣壞了,當著張作霖的使者說:“雨亭也太過分了,安徽是我的家鄉,我都管不了,還當這個執政幹什麼,還不如回天津當寓公的好。”
話傳到張作霖耳朵裏,因他還得用段棋瑞,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沒有表態,沉寂一段日子後,薑登選還是當上了皖督。
可憐的是那鄭士琦,無事可做,最終閑居在家。他寫信給段祺瑞,說要知道是這樣的下場,真不如當初獨立,夥同吳佩孚大幹一場。段祺瑞接到鄭士琦的信,也隻有苦笑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