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混戰篇】19 好友反水北伐受挫 庸人登台尋求統一(3 / 3)

黎元洪這次口氣有些活,對吳佩孚的代表說:“諸公暫退,容我慎思,明日我給諸公答複。”

黎元洪打發走北京的說客,又和幕僚經過一天的緊急磋商,於六月六日在宅邸舉行了一次談話會。當時,曹、吳及直係的軍人代表、兩院、省地團體代表多人到會。會上,黎元洪開門見山說:“大家遠道而來,實在是抬舉了。元洪不才,能得到大家這樣的擁戴,心裏實在有愧。可是國家的事,也並非那麼簡單,最重要的還是國人的共同努力。今天,我特發一電,對時局有些屬於自己的看法,這些主張也很具體,我的想法和今日的主張者,有一個關鍵的問題,我希望在座的都可以將此意轉達各省區長官及全國國民,如同我的主張相左,則今日與諸君暢談之日,即為最後會晤之一日,從此,我再不敢問國事。”

黎元洪講完,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電稿,請在座的傳閱。原來,這就是由饒漢祥主筆的三千餘言的“廢兵裁督”之通電。

話說黎元洪這一手,也是直接衝著各省督軍去的。

在黎元洪給袁世凱當副總統時,袁世凱為了加強個人獨裁,防止“藩鎮割據”,授意黎元洪大倡“軍民分治”。可是當時根本無法實行。黎元洪重又拾起這個話題,也非偶然,他在台上深受武人當政之苦,而且最終還是讓督軍團給逼下台的。一方麵黎元洪,一想到那些舞槍弄棒的督軍,似如芒刺在背,所以他提出“廢督裁兵”,做為他出山的條件。

這一點,黎元洪應該是真誠的,他在電文中,列舉督軍五大害:“其一,各督擁兵,力求其眾,結果是無人不兵,無兵不匪;其二,擁兵為雄,日事聚斂,始挪省稅,終截國稅;其三,軍位既尊,爭端遂起,各省連年爭戰不已,使得國無寧日,民遭荼毒;其四,自督軍製興,濫用權威,幹涉政治,囊括賦稅,破壞民治;其五,因大權所集均在督軍,故政黨爭權時均以督軍為憑藉。”

黎元洪的通電,正如他所預料,一時間,大家爭相傳閱,大有洛陽紙貴之勢。

百姓厭戰情緒已經到了極點,這通電非常符合人民的心願。曹錕見到通電後,大為不滿,恨不能要去天津把黎元洪給抓起來。吳佩孚聽說後,急忙說服曹錕,小不忍亂大謀,不要以一時的衝動,壞了南北大事。曹錕認為黎元洪是直係捧上台的,他倒要讓直係督軍下台,那還了得。曹錕在吳佩孚的勸說下,考慮到如黎元洪不複職就不能為己所用,隻好硬著頭皮響應。直係一些督軍也跟著隨聲附和,馮玉祥倒是最幹脆,說黎元洪要是廢督,先從他開始。各地報紙,也對黎元洪大唱頌歌,希望他能做個明君。黎元洪深諳官場之道,惟恐吳佩孚到時說話不算話,便派自己的親信金永炎到保定會見吳佩孚,想讓他當麵把廢督之事說死。

金永炎有些不識趣,想自己是未來大總統的使者,見到吳佩孚後,連座也沒讓,隻是直言不諱對說:“黎黃陂是不是有些為難了?到處都是一片擁戴他的呼聲,看來他是不喜歡啊。”

金永炎一聽話頭有些不對,忙說:“黃陂隻是一時還拿不準將軍的意思,這次讓我來,隻是想讓子玉將軍表個態。”

吳佩孚明知故問說:“表態,我表什麼態?難道還讓我領著各省的督軍打著白旗,到天津請他不成。”

金永炎說:“將軍威名,很有號召力,若將軍能出一言,給黃陂個表示,他心裏就安定了。將軍曆來主張和平,所以黃陂先生得到將軍通電後,再不會他想。”

吳佩孚說:“你不要說了,我該說的全都在報上說了,老帥(指曹錕)也響應了,黃陂再裝腔作勢,我也無能為力。你回到天津,請他一言而決。”

吳佩孚說完這話,轉身而去。吳佩孚在保定對黎元洪的代表如此嚴厲,可他和曹錕派往黎元洪府上的代表李倬章、熊炳琦,卻是另外的樣子,他們進到黎府,幾句話切入正題。

黎元洪還有些遲疑,對他倆說:“恕我不能盡快從命,現在還有很多省份對廢督裁兵沒有表態,我現在也是不好辦,不能貿然入都。”

熊、李二人,言勸無效,先是唏噓有聲,而後竟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死死哀求。黎元洪大驚,不知是怎麼回事,等明白過來,見在座幾位陪客王芝祥、王承斌亦隨同下跪。黎元洪急忙上前扶起幾位,這回真是受了感動。這一手,都是吳佩孚策劃的,來個軟硬雙簧,他也知道黎元洪想等到全國的督軍都表態同意廢督是不太可能的。黎元洪早一日入京,吳佩孚就能早一日實現他的野心。金永炎回來後,把吳佩孚的態度一講,黎元洪知道曹、吳的耐心是到頭了,再說,現在形勢對自己有力,吳、曹也公開同意“廢督”,自己也算有麵子。於是,黎元洪也不等著各省督軍先行解職,順坡而下,在十日發表接受複職的通電。

就這樣,黎元洪在直係曹錕和吳佩孚的“幫助”下,複任了大總統。

黎元洪上台後,按照幕僚授意,谘請補完1917年7月的正式辭職手續。議長吳景濂深知黎元洪的計謀,將谘文退回。

北京的學者胡適,把這套把戲看得更透,在《努力周報》評論說:“黎元洪忽然向國會‘補完民國六年七月正式辭職手續’!這可真是古今中外都不曾有過的妙計,不知是哪一位神機軍師想出來的。然而這確是一條妙計。國會若準他辭職,那就是國會承認他的法律位置了。假如國會不準他辭職,他就是合法的總統了。假如國會不受理,把原文退回,那又是國會自身不肯解決這個問題,他仍舊可以做他的總統了。現在一切正按他所想的。黎元洪自然‘決不稍圖推卸’了,這豈不是一條妙計嗎?然而過去的事實還是事實,過去的歲月還是歲月,決不是一紙公文就能彌補了的。其實,黎元洪若能老老實實認清自己的職務,是在非常時代被擁戴出來維持現狀的一個臨時總統,這一層還是可以得到國人諒解,還可以得曆史上的諒解。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胡適的這篇文章,巧被黎元洪所看到,如梗在喉,哭笑不得。

黎元洪在吳景濂、王家襄、國務院代表周自齊、高恩洪及曹、吳代表熊炳琦、李倬章等人陪同下,登車起程,進京後,在東廠胡同私邸稍事休息,當天即赴中南海懷仁堂就職,第二天即著手組織新內閣,特任顏惠慶為國務總理兼外交部長、吳佩孚為陸軍總長、譚延闓為內務總長、董康為財政總長、李鼎新為海軍總長、王寵惠為司法總長、黃炎培為教育總長、張國淦為農商總長、高恩洪為交通總長。這個內閣為黎元洪和直係軍閥所滿意。

內閣產生十分順利,黎元洪又下第二道命令:撤銷民國六年解散國會令,由政府撥二十萬元,作為議員入京旅費,宣布舊國會八月一日複會。

打民國以來,內閣產生無不天翻地覆。這次會風平浪靜過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