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張勳指派梁鼎芬為清室代表,王士珍為民國代表,來到總統府,要求黎元洪退位。王士珍拿出擬好的奏折,對他說:“事情到了這步我看你還是在上麵蓋印吧。說起來,你我也都是朝廷的命官,這奉還大政,也是順其天意。”
黎元洪說:“你等毫無心肝,如此這般就背叛了民國,難道不臉紅,還跑到這裏來要我奉還大政。頭可斷,這印不能蓋。”
梁鼎芬身著前清官服,陰陽怪氣說:“這印還是蓋了吧,想想過去,不是也受到朝廷的恩惠嗎。你就是不蓋,也走不出這裏,外麵全是張紹軒的兵馬。”
黎元洪說:“民國是國民公有之物,我受到國民的委托,當以國民的意誌為重。你欲扶清室,當以清室前途為計。你們這樣,我對清室不負責任。”
梁鼎芬冷笑說:“現在是宣統了,不是你為清室負不負責任的事,而是清室為你負不負責任。你最好還是在奏折上蓋印吧。”
隨後,梁鼎芬要黎元洪聽旨。黎元洪捂住耳朵,誓死不從。梁鼎芬、王士珍等人隻好回宮“奏請”皇帝去了。這時,黎元洪隻能依張國淦之計,先免李經羲的職,又任命段祺瑞為國務院總理,並致電馮國璋,請他代任大總統,以求救國。做完這些事情,黎元洪化了妝,跑到日本大使館內。忙亂之中,黎元洪身邊中華民國之璽、冊封之璽、榮典之璽、大總統印、陸海大元帥印五顆大印被總統府軍事顧問丁槐拿走。這樣一來,北京政府已經不存在了。再說張勳逃往荷蘭使館時,也生出件和丟“國璽”差不多的事,他聽到討逆軍圍城後,身邊一個小箱子不見了,那箱子裏裝有和各省軍閥關於複辟的重要信件,其中就包括馮國璋、徐世昌等人的親筆手書,哪料想那箱子讓他的參謀長萬繩拭給偷走了,急得他團團轉,因為那東西在必要時刻是能救他命的。後來,萬繩拭用這些信件敲了各督軍不少錢,但他還算夠交情,將其中有關北洋幾個元老的信件又交給張勳。
小溥儀在小朝廷作威了幾天,又該他哭鼻子了。宮裏的人哄他,見他心情不好,就說那張大帥打了勝仗,一些老太監煞有介事地對小宣統說:“我剛才還摸過宮裏供奉的關老爺的馬,一摸那赤兔馬,皇上您猜怎麼著,都出了汗,敢情那是累的,可見關老爺顯了聖,幫著咱張大帥複清室。”那溥儀聽後一樂不要緊,旁邊的小太監也來了神,一本正經說:“可不是嗎,我都聽見養心殿西側牆後傳有鏗鏘作響的聲音,這必是那關公老爺使著那把青龍偃月刀打段祺瑞呐!”溥儀信以為真,還就跑去摸那關公木雕坐騎,也真覺得有點濕乎乎的,回去睡上一覺,趕醒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宮裏的人都哭喪著臉。
原來,張勳打敗了,自己跑到荷蘭使館裏去。
載灃和陳寶琛已經擬好退位詔,就等著小皇上禦鑒下詔:
宣統九年五月二十日(農曆),內閣奉:
上諭:前據張勳等奉稱,國本動搖,人心思舊,懇請聽政等語。朕以幼衝,深居宮禁,民生國計,久未與聞。孝定景皇後遜政恤民,深仁至德,仰念遺訓,本無絲毫之天下之心,惟據以救國救民為詞,故不得已允如所請,臨朝聽政。乃昨又據張勳奏陳,各省紛紛稱兵,近日又將以政權之爭致開兵恤。年來我民疾苦,已如水深火熱,何堪再罹千戈重茲困累。言念及此,輾轉難安。朕斷不肯私此政權,而使生靈有塗炭之虞,致負
孝定景皇後之盛德。著王士珍會同徐世昌,迅速通牒段祺瑞,商辦一切交接善後事宜以靖人心,而弭兵禍。
欽此!
這個退位詔沒等發出去,段祺瑞已經派人來了,表示不追加清宮罪責。盡管如此,皇太後還是怕溥儀不測,讓他的英文老師莊士敦以朋友身份將他領出宮,躲進英國大使館內。段祺瑞實在也顧不上這個皇帝,給他吃喝,養起來就行了,時下的心思,還在重新組閣上。
攆跑了張勳,段棋瑞以拯救民國的功勳自居,先到日本大使館叫出黎元洪,單刀直入問說:“宋卿,今後有什麼打算?”
黎元洪驚魂未定說:“兄弟不德,此係我一人之過,決意引咎辭職,以謝國民。”
段祺瑞說:“那是何必,事出有因,誰也沒料到嘛。”
段祺瑞這樣說,也是有他的想法,國會已經散了,如果黎元洪學乖,倒可以使些花招,若讓馮國璋當上大總統,相比之下,還沒有黎元洪好對付。可嚇壞的黎元洪,堅死不從,非要回天津隱居,再不涉政。馮國璋已經迫不及待,趕忙入京任大總統,來京後,先假惺惺勸黎元洪一番,口口聲聲要幫助他。黎元洪吃盡這些軍閥的苦頭,哪裏還敢答應。馮國璋問起那五顆大印之事,黎元洪才拍拍頭,告之那丁槐已經奔了上海。馮國璋一麵派人緝拿丁槐,一麵會晤段祺瑞,兩人見麵後,好不快活,說起來,兩人的交情從受到袁世凱的“提防”就開始了,隻是心照不宣罷了,這次雙雙執政,豈有不樂之理。
還在天津,段祺瑞就已經開始了組閣活動。這次研究係的人物梁啟超、湯化龍、林長民等人,在幫他倒黎元洪時,立了大功,自然入閣。軍師徐樹錚,倒有些不以為然,認為段祺瑞不應“偏重黨會”,遂又跑到馮國璋那裏去是非。馮國璋平生最佩服梁啟超,信服他的學問,也沒理徐樹錚,再說那梁啟超畢竟是一介書生,構不成威脅,便以大總統的名義同意段祺瑞的內閣,任命汪大燮、劉冠雄為外交總長、海軍總長;任命內務總長湯化龍、財政總長梁啟超、司法總長林長民、農商總長張國淦、交通總長曹汝霖。
不日,馮國璋通過對德宣戰。
這一來,段祺瑞所有的目的都達到了,北京主政後,又有一班抬轎子的人,所以現在對他最棘手的問題還是南方的問題,他挖空心思,想在“統一南方”的問題上先發製人。經曆過這些,孫中山看穿了段祺瑞,自他當政以來,逼迫黎元洪,操縱督軍團,禍亂北方,解散國會,最後導致把張勳的辮子兵引進北京,演了一場千古鬧劇,遂對段祺瑞失去信心,決定另起爐灶。
海軍總長程壁光積極響應孫中山、廖仲愷的護法運動,率海軍第一艦隊開赴廣東。滇桂的唐繼堯、陸榮廷為確保自己在西南的統治地位,也表示反對段祺瑞解散國會的做法。被張勳驅散的國會議員,紛紛南下,八月下旬,先期到達廣州的議員召開國會非常會議,通過民國軍政府組織大綱,選舉孫中山為軍政府大元帥,唐繼堯和陸榮廷為元帥。孫中山宣誓就職,號召軍民起來討伐毀法專製的段祺瑞和他的北京政府。先有駐守湖南南部的鎮守使劉建藩和湘軍旅長林修梅聯名通電,宣告湘南自主,此後又有四川、陝西、湖北、山東等地軍民響應,有的稱護法軍,有的稱靖國軍。
麵對這種局麵,段祺瑞哪能不慌,急欲以武力鏟除以孫中山為首的西南勢力,於是,他和馮國璋一番密談後,準備對西南實施武力。段祺瑞知道,要想進入廣州,必先入湖南,他先把心腹傅良佐安排為湖南督軍,又命北洋陸軍第八師師長王汝賢和二十師師長範國璋南征。王、範都是直隸人,和馮國璋有同鄉之誼,手下兵弁也多來自直隸,平日都看馮國璋眼色行事,得南征令後,兩人便到段祺瑞和馮國璋那裏去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