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些類似真相的東西

有些常識,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是一個微博控,但作為一個現代都市人,我還是會時常上上微博,什麼都不為,就為了看看流行資訊,什麼店開了,什麼戲演了,什麼事件爆炸了,什麼人火了。如你所知,微博就像一個亂燉的大雜燴,上麵什麼都有,有時候看多了,眼花繚亂,會憑空產生一種不知身在哪個星球的感覺。

有一天,我又毫無預兆地感受到了這種暈眩感。

話說那天我也是手欠,一路拉下來,忘了是哪個人轉發的段子映入了我的眼簾,具體原話由於當時過度震驚導致大腦功能休克狀態記不全了,但大體意思是——

“一個聰明的男人,會把他的女人寵得無法無天,神憎鬼厭;而一個2B男人,則會用他的臭脾氣,把他的女人搞得見到哪個獻殷勤的男人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原話大致就是這個,我也不敢再去考證了,當時我看到這句話的第一感覺是氣笑了。但再一看轉發量,差點兒嚇哭了,再看看數千條的評論,數不清的女人都在同時表達著深深地讚許和共鳴。

雖然我不是魯迅,但當時的感覺也是:深覺身處的並非人間。

我且不說這句話在邏輯上是否能自圓其說,但就內容本身,雖然弱智到根本不值得吐槽,但我還是要吐,以顯示我的英明神武:一個男人,如果你的女人脾氣差到無法無天,神憎鬼厭,那基本上就是個垃圾,你像守著寶一樣守著一個垃圾,請問你是天生受虐狂還是加入了丐幫?同理,一個女人,如果伴侶的脾氣很差,那麼你的第一反應不是離開他就是改造他,但你以上兩項都不選,而是麵對獻殷勤的男人相見恨晚,請問你是有多浮躁?本身定性是有多差?

當然你可以說我是瞎掰,因為這話確實很不好聽。我也知道有人什麼也不幹,就在網上攢類似這樣的好聽話,哄得女人開開心心、耳朵流油,有很多女粉絲,每個女粉絲都在說“耶絲”。但這些女人將來的命運會如何,他是不管的。作為一個有社會責任感和人文關懷的作家,我覺得有必要說一些類似真相的東西。

如你所知,我們從小到大,無論男女,都在同時長大。過程中接受了各種各樣的常識,有些常識學校教,老師考,不然你就找不到工作;有些常識學校不教,老師不考,但如果不知道,你就找不到女朋友。比如說:“女人都是要寵的”、“男人為心愛的女人花錢是天經地義的”、“男人肩負起家庭的重擔,賺錢養家是應該的……”類此種種。

這是另一個領域裏的“常識”。

這些常識對不對?都對,但我們忽略了一個最基本的前提,就是一路走來,無論男女,我們都在同時接受著這種常識。當男人被教育“女人是要寵的”的時候,女人也被如斯教育;男人在被教育“為心愛的女人花錢是天經地義的”的時候,女人也聽得心花怒放。但真正的真相是,這些所謂的道理也好、常識也好、教訓也好,接收方都應該是男人,認同的也應該是男人。

沒錯,有一些常識就是屬於男人的,而女人用同樣的常識來評判男人時,男人就會感到深深的不公平。比如說一個女人如果壓根兒不覺得女人應該被莫名容讓、無條件瞎寵,男人反而會特別寵她,因為“懂事”;一個女人如果打心眼裏覺得沒道理亂花男人的錢,那麼男人反而會在她身上花錢花得心甘情願,因為“體恤”;在一個家庭裏,當女人義無反顧地和男人同舟共濟,男人就會發自內心地產生強大的保護欲。

而一旦女人把以上“常識”當作真理大旗、行為標準,男人就會產生深深的厭惡感,隨即等待她的就是被拋棄,就是神憎鬼厭,什麼也不為,說到底這個世界誰也不欠你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玄妙,有些道理,我認為對,你卻不能認為對;你認為對,我就覺得沒道理。

我們同時長大,接受同樣的教育,同樣的道理。有些常識,男人應該記住,刻在心裏,而女人必須忘掉,即便聽過。

得之我幸,不得白活

我的文字絕大多數是興之所至,突然想到或者被某件事某句話某一個行人所觸動,而寫出來的東西。

今天,我坐在北京的窗邊,窗外是陰霾的星期天,突然想到——

我們為什麼要愛?

這聽起來好像是個大而無當的問題,在滿目瘡痍的社會現實下,在舟車勞頓的日日反複中,在我們困惑吃什麼東西能不死或者慢點兒死的社會大現實中,我們風花雪月地來問一句為什麼而愛,好像是吃飽了撐的。在當下——或者說在任何人類曆史進程中——好像是為什麼而活,以及怎麼更好、更風光、更“厲害”地活下去才是重點。

換言之,我們在這個星球上已然疲憊不堪,從此點出生,至彼點結束,留下一抹白印,仿佛從未來過。過程中苦苦掙紮,在溺水狀中奮勇撲騰,隻為了一個風光的葬禮,此時你來問一句我們為什麼要愛,誰說我們那麼需要愛?

“我隻要有一個漂亮女人就好啦!”男人會這麼無所謂地說。

“我隻要有一個男人可以照顧我、寵我就好啦!”女人會這麼故作輕鬆地說。

誰說不是呢,當然是這樣。在被賦予了繁衍後代使命的基因作用下,男人會本能地搜索、捕獵漂亮的女人,因為這會使後代更為優秀;女人會本能地選擇能給予生活保障的男人,因為這樣孩子不會“被狼叼走”。

我們從遠古時代起,基因中就被寫下了這樣的編碼。而那個時候,我們還是獸類,還在從獸類向萬物之靈的進程中晃晃悠悠地前行著。

行到此處,雖然周圍全是高樓,地上全是汽車,我們本能中還在進行這樣的搜索。但無論你承不承認,這樣的需要已經無法滿足我們了。

在表麵上我們約定俗成,但我們的心靈,已經知道,那是遠遠不夠的。

我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擁有了“心靈”這種獨特的東西。

你遇到一個人,愛上“衪”,對方也愛上你,你們在一起。從開始快樂,到開始不快樂,你開始困惑:這是我要的嗎?為什麼我不快樂?朋友親戚同事開始勸你:值得嗎?那個人能給你什麼呀,“衪”有錢嗎?“衪”賢惠嗎?“衪”能幫你做家務嗎?“衪”能幫你扛煤氣嗎?“衪”能隨叫隨到嗎?“衪”能有助於你的事業嗎?

在實用主義者眼裏,這個世界上隻有兩樣東西:有用的和沒用的。有用的就是吃好喝好過好,將來能給你一個風光的葬禮,除此之外皆為無用。

但所幸——或者說不幸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徹頭徹尾地做一個實用主義者,所以每個人都在間或困惑、不解、迷惘:

我愛的人,能給我帶來什麼?或者說,“衪”無法給我帶來任何東西的時候,我還要不要愛“衪”,和“衪”在一起?

明明世界那麼大,我們還有那麼多選擇。

可能在有用無用、有解無解之間打滾後,有一天我們終會明白: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被賦予了“愛人”這樣奇怪的欲望和能力,並不是上帝在無聊發癲,也不是希望你找一個順順利利保你一輩子一帆風順的護航船;而是有一個人,能陪你一起歡笑,一起痛苦,一起糾纏,一起散開,一起重逢,一起感慨,一起擁抱,一起看盡潮起潮落,一起見證滄海變遷。

換言之,有一個人能切切實實帶有體溫地在你身邊見證你的人生,而不是冷眼旁觀,盡管在身旁。

這與有用無關,與前程無關,與經濟無關,隻與靈魂有關。

我們每個人都有靈魂,靈魂會哭、會笑、會撒潑、會打滾、會悲傷、會嫉妒、會驕傲、會挫敗,會有無法渡過的難關,也會有意氣風發的長驅直入。而這一切,若沒有一個人在身邊陪你見證,將是多麼孤獨。就好像你用各種速度,耍著各種車技,燒著各種輪胎,掛著各種頂燈,放著各種音樂,開車行駛在茫茫夜路上,身邊卻沒有人。或者即便身邊有人,也是麵無表情的充氣娃娃,一路到頭,一身冰冷,毫無體溫。

行到末路,也不過如此,我們的人生,起點不同,路線不同,但殊途同歸,終會在一個地方聚集,那就是墓碑,葬禮風光也罷,簡陋也罷,你已經不知道了,就算知道……你真有所謂嗎?

你心中在意的,恐怕是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生裏,你究竟是選擇了一個能給你漂亮葬禮的人,還是一個能給你讓你覺得“這是人生”的人?

見證你來過的,並非葬禮上有多少人,而是你在來這葬禮的途中,途經多少歡樂趣、離別苦,所有潑灑出去的情緒,有沒有人小心地為你捧起、收起,默默放進收納中,和“衪”一起,另赴它程。

這樣的人,才叫得之我幸,不得白活。

被犧牲掉的東西

兩個人在一起,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分開,現實原因也好,性格因素也好,總而言之覺得沒指望。但一旦分開,又覺得茫茫人海沒“衪”不行,又回去找,可又不敢重新開始。這種情況,就像一個遊戲打出了bug,卡在一個地方,前進不得,後退不得,又下不了狠心reset2。

於是,變成了困局。

我大學的一個朋友就碰到了這樣的事情。他是一個事業有成、單身離異的鑽石王老五,最近臉色終日愁雲慘霧。原來他離異後交了一個女朋友,但你知道,就像98%的漂亮女人脾氣都很差一樣,97%的成功男人脾性中一樣有要不得的東西,狂妄、蠻橫、以自我為中心,總而言之,都是屌絲得不起的富貴病。一來二去,女孩兒再愛他也瘋了,分開後他又覺得她好,再回去找她,人家卻淒淒慘慘地開始新戀情

了,說明了不是不愛他,是覺得沒結果,他說我改我改,女孩兒又不信。總而言之,就像穿越劇看多了一樣,知道悲劇再演一遍,除了悲慘加料不加價以外,又會多一份“我明明已經看過一次了”的無聊。

於是在這樣的困頓中,他又找了新的小妹妹勾搭曖昧,指望借力打力,逃出生天。但越曖昧,就越覺得此前那個是此生所愛,回去人家又不肯,擺明了說沒結果,但又跟他纏著,他這裏一有新情況,那邊就淚如雨下。

我想寫到這裏,所有人都想把他們打一頓吧?

“真令人發指啊!”我說。

“是令人發指,”他一邊點頭一邊給我看新勾搭妹妹的照片,一邊問我,“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呢?”

“出在她長得太難看了啊。”我指著照片毫不留情地說。如果他新交往的是範冰冰——範冰冰為什麼老是作為這種符號出現呢?我也不曉得——他肯定不至於那麼愁雲慘霧,起碼會開始愁怎麼才配得起人家。或者他一口氣勾搭八十個小妹妹,就算每個都不漂亮,但至少忙得目不暇接啊,說不定還有一種遊侏羅紀公園的特殊快感。總而言之,人對靈魂突然有了追求都是因為現實裏一下子太空了吧。

但平心而論,我突然開始很同情他。在一段感情沒指望的時候,在大家都隻會忙著找出路找下家的時候,為什麼誰也不會停下來問一下自己:咦?為什麼一定要有結果?為什麼沒有結果就一定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