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老樟木的藥櫃散發著一片濃濃的藥香,氤氳似的彌漫開來,和著玫瑰在庭院裏盛放著芬芳,讓有些昏暗的濟安堂在溫暖的夏末裏更顯幽靜。小三正用一把小巧玲瓏的細秤給病人稱著藥材,蘇極夜手中拿著蒲扇輕扇著小爐中的炭火,爐上的瓦罐中冒著縷縷蒸氣,夾雜著濃厚的中藥味落在他頎長的身上,仿佛沾染了幾許飄逸。
突然幾輛高級轎車,停在了門口。一群墨青軍服挎著手槍的護兵從前後的車中下來,分兩邊站定,齊刷刷的舉手行了個軍禮,一人打開中間的車門,軒轅司九從車中走了出來,進了濟安堂。
“軒轅先生。”蘇極夜驚異的迎上前,微微的拱了拱手“外堂太亂,裏麵請。”
穿過青紗的幔帳,屋內不同於外堂的古色古香,雪白的牆上掛著寫意的山水墨畫,另一麵整牆的書架上磊著滿滿的書,窗下的桌案上設著筆硯,白玉瓶中幾枝吐著芬芳的玫瑰,和被風搖落的幾片鮮紅的花瓣成了青案唯一的豔色,這一切一切都透露著和主人一般的清雅素樸。
在主位坐下,接過蘇極夜親自捧上的一碗茶,便隨意的命他坐在一旁。軒轅司九麵色深沉,審視的目光冰冷落在了極夜的身上。
“蘇先生的濟安堂很雅致。”
“九少過獎了。”低垂下清雋灑脫的眼,聲音沉著而淡漠。
“先生認識安安很久了?”微側著臉,軒轅司九狀似隨意的閑聊著,那墨色的眸亮得深邃。
“我還是在學徒的時候就認識她們姐妹了。”修長的手指打開青花杯蓋, 在杯裏碧綠盈盈的水紋中輕輕蕩漾的, 是寧靜堅忍、憐憫和哀傷混雜的情愫。
“聽先生的口音好像前朝故都康尼人士啊。”軒轅司九冷冽而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直刺近他的心裏去。
“九少好耳力,正是。”露出優雅的笑意,手指卻輕輕的緊攏,似是想穩住那顆緒亂的心。
“那是很小的時候就來湖都了?”
“是啊,很小的時候。”依舊無懈可擊的微笑著,抬起的閑雅的眸子,爍動著點點悲傷的光芒。
“我記得前朝皇族好像有一支係叫蘇木克氏,不知先生是否知道啊。”
微帶蔑意的聲音如同一記致命的重捶,頎秀的身軀無限蒼涼的僵住,睿雅的神情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沉痛,淡淡的,有些回憶,有些落寞……
時間仿佛霎時靜止了下來,似乎連風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如此安寧,有那麼一瞬,極夜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兒時,正享受著恢弘華麗的奢華和頹靡。 廣袤心湖深處,悄然泛起一波極細的漣漪,然後又恢複成了與世無爭的靜謐。
對上那墨黑的眼瞳, 蘇極夜回以似有若無的高傲淡定。窗外天空蔚藍,樹木綠草隨著微風婆娑的響著,溫和的陽光調皮的勾勒出他清靜寂然的影子,一旁的軒轅司九亦不禁暗讚他的高雅風骨。
“先生不必驚訝,要知道統轄天下,很多事不得不關注的。”一摸目的達成的微笑浮上唇邊,那隱含的孤高傲慢更是表露無疑“其實這次來是想請先生賣我一樣東西, 聽說你的葛花糖是安安最喜歡的。”
“九少客氣了,小東西而已用不著什麼錢的。”
“那我就多謝了,不討擾先生了。”
車隊絕塵而去,蘇極夜依舊站在門旁,凝視著盤旋未散的塵霧。
他是個習慣於獨斷專橫、生殺大權在握的可怕男人,在一霎那就看穿了對方的弱點,心狠手辣的給予致命的攻擊,這就是……她所愛上的人。
梨園的裏麵鼓樂齊鳴,黑暗暗的,偶爾夥計用手托著一個木托盆,端來端去。戲台的雕格上掛著的金絲綠閃的流蘇,強光下映得戲台輝煌耀目。二樓各個包廂內都在對獨自一人賞戲的女子,竊竊私語著。
“那個就是湖都鼎鼎大名的交際花顧安安啊。”
“果然是國色天香呢,不過這樣的女人有錢就可以一親芳澤,也沒有什麼矜貴的。”
“她可不是勾欄院裏的***就憑你?”
“有什麼區別,不就是扔下錢就能上的女人麼。”
“區別可大了,不隻錢得夠多,身份也要夠顯貴,誠意亦是得十足,否則別說一親芳澤,見上一麵都難哦。”
“瞧你說的這個邪乎,這不就已經看見了,我現在就去過去和她打個招呼,不信她……”
“你瘋了,知道她的新主兒是誰麼?軒轅司九啊,你不要命了。”
“真真是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liu了。”
她一身純白色的坎袖旗袍,暗棕色的頭發如波浪般鬆鬆擁著她美麗的臉龐,牡丹緙絲的小扇在胸前款款撲打著,大大的酒窩若隱若現,微笑地一隻手曲在雕漆添金的欄杆上,側身而坐,態度極其自然的凝視著戲台上,似對一切毫無所覺。
聽見包廂的門打開又和上,安安也沒有回頭,依舊扇著小扇笑著開口道:
“二姐怎麼賣個糖也這麼久,讓我好等。”
“等久了麼?”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微一側頭就看見了那近在咫尺,笑得放肆的俊顏。
“九少,你……”煙波霧水的明眸一抹驚嚇劃過。
“看看這糖合不合你的口味。”拿出葛花糖,他無限憐惜看著安安。
“這個……”看著那褐色的圓粒,台上的鼓樂和婉轉的唱腔似乎從很遠傳來,她清晰的聽見了心中募然一栗的聲音。
“別看著,嚐嚐啊,我特意為你買來的呢。”
“你……去了濟安堂?”目光清幽,不帶一絲情感慢慢的對上了軒轅司九火熱的視線,陰影恍惚中,她竟有著一種剔透的美感,仿佛所有光線都從她的身上穿透了過去。
“是啊,不然怎麼顯出我的誠意呢。”他墨色的目光依舊柔和,但不知為何總覺得其中有不明的東西隱約浮動“蘇極夜很有風骨的一個人,聽說你們從小就認識。”
“我……自小身體就不好,大夫總是出出進進的,就這麼認識了。”
心在顫抖著,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攸關他的生死。熟練的變換出了欲語還休的表情,
她的瞳迎合著那黑得鋒利的眼,飄渺似流動得瑩瑩如洗,幾分無奈,幾分惆悵。
“別怕,我沒說什麼啊。”仿佛可以吞沒一切的眼漸漸融化,滿意的微笑終於浮上他的嘴角。
“你已經說了。”滿腔幽怨化為一聲歎息,似嗔似怒。
“還生氣嗎。”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執起褐色圓粒,送進了她的檀口之中。
安安張口han住,又因為和軒轅司九生氣,將臉偏到一邊,用合攏的絲扇掩著丁香紅唇。那似
側未側的角度,剛好讓他看見端麗的唇角略微上揚,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一笑百媚生。他終
是難抵這柔情繾綣,一把把她擁入懷中,摯熱的呼吸在她的耳邊拂過。
“今天回西園吧。”
“不……”激烈的吻奪走了她的欲拒還休,唇齒相依間是滾燙有力的zhan有和掠奪,她闔上眼默默的承受著。
一場無聲的較量似就此終止,她的心神依舊搖曳不定,仿佛稍不留神就會破碎,因為在如此強大的他的麵前,一切都是那麼的脆弱。而他並沒有感受到她飄忽不定的心思,隻是沉溺在久違的美麗溫暖中……
“這糖果然很苦呢。”許久他才不舍的離開,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邪侫而饜足。近得氣息相聞間,似乎有條透明的絲線隱約係著他們。
“你……這麽多人呢。”粉腮薄暈,厚重的幔帳雖掩住了一切,但所有人都一定以為她正在施展渾身解數,顛倒眾生吧。
“我不怕,你不消氣,我就……”摯熱的手滑過楚楚纖腰,向上撫住如酥的柔軟,微眯的眼有著痞痞的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