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拋到桌上的和田漢白玉的鐲子,在宮紗燈下泛著湧湧流光,一直堵在胸口的鬱氣又往上浮了幾分,腳下一個不穩,重新跌坐在椅上。
“你跟那個蘇極夜什麼關係?為什麼要替他還債?”冰冷得似要刺穿她的目光,聲音卻沉穩得無情。”
“怎麼會在你這?我,不是我替他還債,是他替我照顧人。”
“什麼人?”
“…是我的遠方親戚,身體不好又染上了煙癮,我總不能……”
“什麼鬼話,你自幼就賣給顧昔年,那還有什麼親戚?”咆哮著瞢的起身抓起鐲子,狠狠擲在貼著印花紙的牆上,上好的白玉碎片火花般四射飛濺。
“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由你。”胸口像要漲開似的痛著,手支在桌子上托著額頭,聲音虛弱無力。
“是嗎?那就得問問他們,你說得到底是不是實話了。”深吸了口氣,重新坐下,聲音已恢複了陰狠的從容。
“你……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嚴紹,你去牢裏問問那個女的,認不認識大名鼎鼎的顧三小姐。”
“你,你你不能拷問她,她本就身體不好……”急忙伸手拽住軒轅司九的胳膊,盛怒中的他毫不留情的一甩,安安踉蹌的倒在了地下,望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緊要著下唇,額頭上的已密密的一層汗珠。
“三小姐。”紅雲這才敢走上前,嗚咽著要扶起她。
“二姐,快去找二姐。”推開紅雲,梨窩閃動驚惶無限,眼中躊躇著憂傷的懇求“說極夜出事了,快去。”
紅雲不敢耽擱,匆匆跑了出去 。安安伏在地上,半晌才慢慢起了身,那臉色蒼白得似乎和燈光形成了透視的效果。
昏暗陰冷的牢房裏,光線微弱,牢房的地麵比外麵的土地低矮得多,因而非常潮濕。隻有一兩個小小的窗孔可以透光,窗孔是開在高高的囚犯舉起手來也夠不到的地方。從那窗孔裏透進來的一點天光,非常微弱,即使在中午時分,也是若有若無。借從那窗孔進來的光,看到走廊裏有耗子、蟑螂在黑暗裏慢慢爬動,囚牢裏的每一個牢間都關著人犯,有的在呻吟、有的在狂叫、有的如死屍一樣一動不動的躺著,有的瘦骨嶙峋得跟一具骷髏差不多。刑事裏滿麵疤痕的女子衣衫襤褸,胳膊被固定在兩根石柱上的鏈條上,肩胛骨被吊得突起,全身滿是鞭打留下的傷痕。一旁的蘇極夜被綁在石柱上,亦是滿身鞭痕,低垂著頭艱難的呼吸著。
“你認不認識顧安安,她和蘇極夜是什麼關係,說!”獄卒一鞭比一鞭狠辣無情,疤麵女子的身上幾乎無一處是完好的,無數鞭痕、血痕交錯,可怕得令人不忍卒睹。
“好硬的骨頭,接著打。”何音曉悠閑的坐在為她準備好的椅子上,明黃色的連身洋裝和陰暗的地牢格格不入,娟帕捂著鼻子嫌惡又有趣的看著,而嚴紹則麵無表情的站在她的身後。
血順著猙獰的傷口一滴一滴的流到地上,一連串的鞭聲咻啪咻啪地在牢房回蕩,疤麵女子身子一軟已是暈了過去。
“嚴副官,何小姐。”獄卒停下手,烏黑的鞭子上暗紅的血啪嗒啪嗒的滑落,光亮的額頭密布汗水“再打下去就是男子也未必能受得了,她會沒命的。”
“廢物,弄醒她。”不耐煩的蹵起眉,明豔的麵上一片森然“蘇極夜,你真忍心活活的打死她。”
“我已經說了,她是顧三小姐的親戚,身體不好我幫著照顧而已。”俊秀的麵上一片疲憊忍耐,但傲骨不屈,嚴紹眼中露出欣賞之情。
“顧安安自幼賣身,那裏來的親戚,我勸你還是說實話,省得吃苦頭。”
“我說的都是實話,何小姐想要我們說什麼?不會是要屈打成招吧。”
“有骨氣,給我狠狠的打。”扯著唇陰冷一笑。
“住手!!!”一聲怒喝止住高舉的皮鞭,何風曉帶著顧歡歡疾步走了進來,如工筆細繪的如畫五官隱忍著薄怒。
架上的疤麵女子身子一顫,顧歡歡則看著那狼狽不堪的窈窕身姿,莫名的熟悉泛上心頭。 “哥,你怎麼來了?”不自覺的站起身,何音曉笑靨如花,三分調皮、七分嬌俏、十二分的滿不在乎。
“音曉,你在知不知道自己胡鬧些什麼?”如女子般嬌好的眉緊緊蹵起,聲音冰冷得刺骨。
“顧安安私通男人,拿錢倒貼,我怕九哥帶了綠帽子還不知道,怎麼了。”她並不懼怕,收起笑意倨傲的抬了抬尖尖的下額。
“你太任性了。”
“真是奇怪了,這些年你跟個活死人差不多,怎麼突然管起這些事了。”嬌蠻的掠過他身後的顧歡歡,難掩蔑視和不屑。
疤麵女子在聽到何音曉的話時,身子不期然的又是一顫,歡歡緊緊盯著她,鳳眸疑慮叢生。
“馬上跟我回去。”怒火肆虐衝上了漠然慵倦的雙眼。
“ 不,愣著幹什麼,接著打啊。”惱羞成怒的何音曉,跺著腳大聲呼喝著獄卒。
“再怎麼樣這也是軒轅家的私事,輪不到你管。”他努力平穩住呼吸,言語中有著濃重的無奈。
“那我應該可以管吧?”
人隨音到,軒轅司九拽著麵色雪白的安安走了進來。
“九少!”嚴紹連忙行了個筆直的軍禮,何風曉和歡歡則是一驚。
“九哥。”何音曉幾近歡呼著來到他身旁,甜甜的叫了聲。
“你和安安什麼關係。”軒轅司九隻是溫柔的把安安扶坐在椅子上,然後背著手慢慢走到疤麵女子的身旁,聲音低沉波瀾不驚。
疤麵的女子隻是低著頭,牙關緊咬。
“不說話是嗎,接著打。”陰冷的一笑,滿身散發著嗜血猙獰讓滿室的人心神一緊。
獄卒連忙舉起皮鞭,鞭打隨之接踵而至,打的人下手毫不容情,又快又狠,每一下都伴隨著尖銳的破空聲,響得讓所有人的心都在顫抖。
“啊!”緊咬著牙關,一陣陣難以忍受的疼痛,讓慘呼終於止不住脫口而出,音色卻依舊醉人的磁性。
歡歡聞聲募然回頭看向安安,安安也正回望著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住手!!!”伸手攔住獄卒,何風曉麵上血色瞬間已被抽走“是你···”
女子依舊緊閉著眼,頭低低垂著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你……還活著……”白皙如玉的手厲害的顫抖著,愛憐撫上滿是血汙的疤麵,好像絕世珍寶失而複得。
“你……認錯認了。”女子側頭卻無法避開,聲音虛弱無力。
“怎麼會,我怎麼會認錯你……你……你……是因為會變成這樣才離開我麼。”聲音也都跟著顫抖了起來,抖得更加厲害雙手小心翼翼的為她擦去髒汙血跡,滿麵的錯落疤痕清晰浮現,而他墨黑的眼波隻流動著似歡喜似悲傷訴不盡的千種深情“這些年,你一直再湖都,而我卻不知道。”
歡歡的淚已經流了下來滴滴跌碎在地上,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安安隻是攤坐在椅上,捂著胸口神情無限幽涼。軒轅司九狠狠的看著安安,若有所思。其餘的人都如在雲霧中,不知所措。
“快給她解開,解開!”何風曉像負傷的野獸絕望的嘶喊著,如工筆細繪的五官痛苦的扭曲。
“哥……”何音曉從未見過他如此,嚇得諾諾開口卻不敢上前。
得到暗示下,獄卒急忙打開了鐵鎖,女子的身軀綿軟的跌落在了何風曉的懷中。
“我怎麼這麼傻,安安除了你那還有什麼親戚,南南,你真的忍心拋下我這許多年。”
小心翼翼的緊緊摟住,好似要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阿姐……真的是你。”歡歡嫵媚的麵上已是淚如雨下,聲音嗚咽梗塞。
南南靠在何風曉的懷中,汙濁的臉淺淺的染上了一層紅暈,像盛放的鮮花,整個人似乎一下子鮮活起來,豔麗四射得不可方物。
“不要怪安安和極夜,是我以死相逼不讓他們說的。”
“好,你說什麼我一向都聽的”
“風曉,你變了好多,我幾乎認不得你了。”舉起滿是疤痕的手,緩緩扶過何風曉的麵龐,留下一層血跡,她的眼中滿溢幸福。
“ 可你還是沒有變,依舊那麼漂亮。”努力笑著,淚水卻一滴一滴從風霜的眼中滑落。
“ 你……有一雙很純淨的眼睛。”她說。時光似乎隨著她的醉人音色流轉,他還記得,這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那時的她,名滿京華的孤傲冷豔,淡淡笑靨卻明豔得似乎照亮了整個天空。那時的他們為又所有人所不容,相愛得那麼辛苦……他是多麼的痛恨沒有和她一起跳下的勇氣,苟延殘喘了這許多年,終於……終於抓住了她,這回再不會再讓她消失。
“我……喜歡你。”他答。
她還記得,那個白衣翩翩的俊美少年,純淨的眼睛像冬季的第一朵雪花,不見世事的醜陋邪惡,隻是被他癡癡的望著,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還記得他說的第一句話,真摯得不含任何虛偽,我喜歡你。多想留住那時的時光,多想重新捕捉那已逝去的一刻。
“那麼為什麼不來找我,你好狠的心。”她的目光漸漸無法找到焦距,隻感覺他溫溫的淚不住的落在臉上。恍惚中似乎又現當年,那時的他才錦風liu,那樣的出身、容貌、溫柔體貼曾經被多少名媛貴胄愛慕傾羨。就好像養在清池中的一株水仙,仙姿高潔秀逸。而她是從肮髒的泥潭裏長出的妖異青蓮,縱然美麗,根卻早已深深紮在汙穢之中。
“你的眼睛,我最愛卻也最恨。”尋著他的哽咽呼吸,冰涼的手***上他的雙眼,聲音淒苦悲涼“我還記得,那夜我從你父親的床上醒來,風曉,你用這雙像孩子一樣的純真無邪眼睛,把我所有的醜陋,肮髒那麼清晰的映在裏麵。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我配不上你,我配不上你啊!”
“所以你那麼絕決的懸崖跳下懸崖,沒有一絲眷戀。你真傻,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信你的。”緊緊握住她的手,他的心揪扯的痛楚。
“可如今你變了,變得那麼頹廢厭世,我依舊痛恨讓你改變的自己。”
“南南,你怎麼就是不明白,我愛你啊,不論發生什麼事,不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愛你
“我也是,不論怎樣都愛你,可惜太晚了……”
視線越來越模糊,氣力開始一點點的流逝,她的眼裏現出了無限的深情,嘴角仍然帶著一朵笑花,恍惚中又變成了當年名滿京華的顧南南。手無力的滑落,似乎不舍的要捉住什麼,卻又最終垂下,呼吸已然停止。
“阿姐!”歡歡心碎得就要撲上去,卻被安安抱住。
“二姐,不要去,不要打擾他們……他們已經分開夠久的了。”
一串串的淚珠幽幽滑落,何風曉整個人象琉璃一樣通透脆弱得似乎一觸即碎。
不會再讓你消失,黃泉路上,奈何橋旁你要等著我。一聲槍響過後,金質的左輪手槍從他的手中跌落在血淚交織的地上, 胸口的一點妖紅慢慢的暈了開來。
“哥!!!”何音曉慘呼著撲了上去,卻被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然後舉起手狠狠的刺進了雙眼,血從勝雪的麵上緩緩而下,對著那似含笑而睡的容顏“你不喜歡的我不會帶去······”如玉身軀軟軟的倒在了她的身旁,微彎的唇角,訴說的是傾國的幸福。
“風曉……”那股鬱氣終是破喉而出,化成一汪血色,耳邊似乎聽到有人喚著她的名字,安安隻是低低對歡歡說道“我要回顧宅。”
然後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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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血奉獻
她們是三人一起在顧宅長大,當同齡的女孩子還在對父母撒嬌任性的時候,她們已在對鏡練習流轉勾魂的眼神;當別人還在為得不到的玩具哭鬧時,她們努力的學習著儀態萬方的誘惑;當別人還在睡前拉著父母聽故事的時,她們日夜不停的練習著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但畢竟都是小孩子,總會貪玩,記得有一次從畫室下了課歸來,忍不住夏日陽光的誘惑,偷偷的跑去了公園,那裏有一架古老的木橋,她們就倚在橋欄杆上,俯看著河裏的水。河水帶著一點兒淺淺的綠色,岸邊有一樹半白半紅不知名的花,樹枝倚倚斜伸在河麵上,清潺的水中也有一樹流光的花影。暖風吹過,碧波蕩漾,水中的花影,便隨著盈盈舞動起來。那橋下的一對錦繡鴛鴦,纏mian相遊,偶爾把脖子插進水裏,隨著鑽進半截胖胖的身子,然後再由水裏鑽出來,那水露從背上流下去,好像撒了一把琉璃珠子一樣。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阿姐拄著腮,一臉的向往深思。
“我到說,隻羨鴛鴦不羨仙。”
“景致雖美,卻比不上那些亭台樓閣的富貴榮華。”二姐卻不屑的轉過頭,冷冷譏笑著她們。
“二姐,你跟媽媽越來越像了呢。”
“死丫頭,阿姐你看小妹竟然敢笑話我了。”
嘻笑打罵著,不知不覺間她們三人才發現天黑了,便都急急的往回跑,隻有她走得氣喘連連,老是追不上她們。
“阿姐你們慢一點,我跟不上。”
說時,卻沒留神腳下,一崴就跌坐在了地上。她們已走出去好遠,回頭一看,又急急跑了回來。
“沒事吧?小笨蛋。”阿姐蹲下身,無奈的笑道“上來,我背你回去吧。”
“你倒好,索性坐下!阿姐你瞧瞧,她這麼大一個人,連路都走不好?這路啊是讓人走的,可不是坐的。你這是走路啊,還是坐路啊?” 二姐卻氣得立著鳳目,過往的路人皆因她的凶悍而側目。
那****被阿姐們輪流背著才回到家,記憶中阿姐的背好像娘一樣香香的好溫暖。
“安安,安安。”迷懵的思緒被撕扯著拽向清醒,睜開眼軒轅司九坐在她的身邊,正含笑看著她,陰沉的眼中憂慮一閃而過,伸手扶起她,柔聲說道“先把藥吃了再睡。”
安安推開他的手,並不理會,搖搖晃晃的走下床,從金絲楠木衣櫃裏拿了淺藍的旗袍出來,轉身就要到屏風後去換。軒轅司九跟在她身後,一把拉住,低聲問:
“你這是要去那?”
“我想家了。”她低著頭,看著腳下厚厚絨絨的大紅地毯,仿佛又回到了昏暗的牢房中始,那點點滴滴彙到地上的血跡,那雨點一樣的鞭聲。胸口一陣抽痛,洶湧澎湃於心中的情感,終於彙成龐大的激流,象要衝破自己的胸腔噴出來,如同那汩汩流動的血液,幾乎再也無法掩藏。 阿姐死了,是被眼前的男子生生鞭打至死,而她竟然還要在這跟他情意綿綿的虛於委蛇,這樣的她連自己都深深的痛恨。
“這裏就是你的家。”他惡狠狠的一字一頓,驀然察覺後又放輕了語調“你身體現在不好,大夫囑咐要好好休養。”
“我想回家。”
安安抽回她的手,始終也不望向他。軒轅司九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半晌,在身上掏出煙盒,拿了一根打了火吸著。雲霧間,彼此都不作聲,終於他忍耐不住,先開了口,嗓音壓得非常的低,不帶一點感情。
“你這是跟我鬧什麼脾氣。”
安安原本空蕩蕩的心,此刻已被一股抑鬱難舒的恨意所填滿,這恨意激得她冷冷笑了一聲,才道:
“我隻是你花錢買的玩物,怎麼敢有什麼脾氣。”
軒轅司九轉身走到窗旁站定,眺望戶外的草坪。落地長窗洞開著,暮色沉沉的從平台吹了進來,許久他麵色嚴峻的冷冷說道:
“但願你記住,你隻是我的玩物。”
安安背靠著玻璃鏡上,兩隻手交叉著放在胸麵前,好像要隱藏住在其中翻攪著的、血淋淋無法痊愈的傷口下,一直以來,都被壓抑住的濃濃恨意,沒經過思考她便淡淡淒涼的說道:
“可惜我顧安安不隻是你一個人的玩物,我這樣的出身從來都是人盡可夫,也難怪您九少如此不放心。”
這話剛說完,還沒有說第二句,隻聽得啪的一聲,軒轅司九一腳踹翻了床頭的紅木桌上,上麵所有的東西,淅瀝嘩啦的散了一地,有的碰在牆上,摔碎的碎瓷四濺飛射。他忿火攻心,手高高的舉起,目光裏冒著吃人的怒火,狠毒的死死盯著她。安安也揚起臉,雪白的麵色氣得像擦了胭脂一樣,暈著薄怒的紅。那雙明亮的眼毫無畏懼的回視著,含著濃濃的幽怨。隻是一眨眼間,淚落線珍珠似的從粉頰上滴了下來,因為沒有手絹,隻用手背狠狠的擦著。蓬鬆的卷發,像雲朵四外飄散著,單薄的身子隻穿了一件小小淺紅的夾襖,這一哭間楚楚可憐的委屈輕顫著。他們那麼近的距離,連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鈴蘭草香氣也聞得到。接連的打擊發病讓安安憔悴了許多,但卻無形中令那骨子裏似水無華的氣質更明顯,顧盼舉止間皆優雅盈弱得讓人魂牽夢縈。 軒轅司九心中一陣不忍,手終是緩緩放了下來。
一陣長時間的靜默,他心裏有氣,又不忍發作出來,隻是極力的抽煙,一會兒工夫,將煙抽了盡,扔在地下使勁踩滅。然後像發瘋的野獸一樣的在暮色燃燒屋裏來回踱著,每一步都壓抑著滿腔怒火。
漸暗的天幕在狼藉的室內映出了條紋狀的橙色彩霞,花朵的馨香隱隱的飄了進來。安安虛弱的倚坐在沙發上,出神的望著手中的淺藍旗袍。胸中的鬱氣煩躁的翻滾著,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如泣悲咽,最後難以抑製地低頭掩麵。
她這是在作甚麼,恨,無法說,還要對著仇人曲意送憐。深深刺傷自己的,竟是這份致命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