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春節,大慶想將父母、陳有才三老接到紡織廠宿舍過年,可是家裏又實在住不開。陳有德聽王楠說過她和父母關係破裂的事,現在王楠又生了強奸犯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幹閨女是回不了南方的家了,於是跟大慶兩口子商量了一下,帶王楠一起回陳家溝過年了。
陳家溝雖然已經是紅橋區的地方了,可建築依然是農村的建築,陽江市87年的大建設使財政變的很緊張,新建的企業還沒有收益,88年年初的時候,陳家溝附近規劃的道路都沒錢開工了……
整個陳家溝村坐落在一麵平緩的山坡上,一座座大小不一的院房錯落有致的靜躺著,村裏的小路彎彎曲曲的將農戶們的家連了起來。陳家溝唯一的紅磚房是村裏的小學,農民們雖不富裕,但也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將原來的土坯房拆了,建成了這座連城縣最新最漂亮的學校。
“強子,你去趟你大伯家吧,咱畢竟是親戚,家具廠現在也越來越好了,忘了以前的不愉快吧,馬上過年了,該走動還是要走動一下的。”陳廣誌說。
“等我去勞改農場給艾叔送了年貨之後再說吧,時間富裕我就去一趟。”強子打著馬虎眼跟他爹說。
強子走在去勞改農場的路上,聽到幾個沒手藝的村民說:“去年春旱,莊稼收成不好,剛種下玉米又下了大暴雨,哎,老天爺這是要餓死莊稼漢啊。”
強子不想理會這些人,強子心想:國家雖然還沒將征地款發到農民手裏,但地卻沒動,他們還在種著,這相當於白撿了一年的收成,為什麼還要抱怨呢?
強子去勞改農場會路過他大伯家,他每次走過這裏都小跑幾步匆匆而去,他不願意碰到他大伯或者大娘而尷尬,今天走過大伯家的時候,他發現大伯家的院門緊鎖,估計是老兩口采辦年貨去了。大伯家兩個女兒都嫁到了外鄉,平時這裏就老兩口住,不在家正好,他有話回複他爹了。沒多久,強子找到了艾奉獻。
“艾叔,我來給你送點兒年貨。”強子說。
“你看你,就你惦記我,哎,好日子到頭嘍。”艾奉獻歎氣道。
“別想不開了,農場搬的雖然遠,但會好起來的……”強子也不知如何安慰艾奉獻說。
“鬆會那邊鳥不拉屎的地方,又不通公路,想想就煩。”艾奉獻說。
“別灰心,路慢慢會有的。去了那裏,也沒多少地,一時半會種不上糧食,你們連同這些勞改犯們吃什麼啊?市裏不給撥款嗎?”強子問。
“去年咱們市裏大拆大建,據說財政沒錢了,本來定好的撥款也被局裏截流了不少……難啊……”艾奉獻說。
強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艾奉獻了,陪他說了會兒話,就告辭離開了。
年三十兒,大慶家裏熱鬧非凡,一家人盤坐在火炕上吃著飯。
“今年咱們縣,哎呀,這說慣了,總不習慣現在自己是市裏人。還是說咱們縣吧,風不調雨不順啊,老百姓種地的收入剛夠吃喝,誰家也沒什麼結餘。咱們村是最好的了,離水源近,澆地方便,基本上每家都有做工的,都有錢掙,鬆會那邊的遠方舅舅家裏,又快回到過去一家人穿一條褲子的時候了……”陳有富感歎著說。
“我們來的時候,順著江邊一路走一路看,好多河段都斷流了,哎,你們說,這天怎麼這麼旱呢?”陳有德說。
“陽江斷流不光是因為天旱,好多支流上遊都建了水庫,把這些水源一截,這大江沒有了補給,斷流都是早晚的事兒,能堅持這麼多年不幹已經很不錯了。”陳有財說。
“往年一到了枯水期,市裏都組織清淤、挖沙之類的,我以前上班的時候,每年都組織人去參加義務勞動。城裏上點歲數的老人都不用人組織,自己就拎上鐵鍬去了,沒辦法啊,60年發大水的事讓所有活過來的人們都記憶猶新啊……”陳有德說。
“幹爹,你們怎麼一坐一塊兒就想吃憶苦飯呢?咱想想現在的好生活多好。”小花抱著孩子插口道。
“你們都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主席他老人家說: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終歸揭底還是你們的。交給你們是曆史的必然,可是你們不珍惜啊……我聽說今年組織陽江清淤,去的都是老人,一個年輕人都沒有,今年天又冷,好多老人拿著鋤頭一幹就是一天,年輕人看見了不說搭把手,還在江邊嗑瓜子、說風涼話,說什麼別犯傻了,以後想遊船都難了,還清淤幹什麼?不會是弄回家養花吧?”陳有德難過的說。
“幹爹,大過年的,咱不說這個了,咱開心點,來,我賠您老喝一杯。”大慶端杯道。
“你懂什麼?你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尤其是咱們村的年輕人,就知道錢!村裏有點需要出力的事就跟大隊要錢,幸好你廣誌叔是家具廠廠長,差不多照顧著全村人家的生計,說話沒人敢不聽。我聽說別的村的支書基本上都使喚不動本村的後生了。你知道為啥咱們村能蓋起來這麼漂亮的小學?那都是你廣誌叔的功勞!”陳有富沒搭理他兒子,接著陳有德的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