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這夥人就被押到了局裏,大慶也沒幫馬紅玉說情,他瞧不起這種真正的“破鞋”,更何況他對馬紅至今還有怨恨。
轉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大慶在家準備給陳有德做午飯時,王楠提著一籃子菜和肉來了。
“小花回家過年了,我怕陳叔叔中午吃不好,專門帶了東西過來,沒想到你在家呢”王楠放下手裏的籃子看著大慶說。
“我正好今天晚上上夜班,白天沒事。你怎麼沒回家過年啊?”大慶一邊躲避王楠的目光一邊好奇的問。
“今年廠裏的計劃外訂單特別多,過年也不能停工,要不然就不能按時給客戶發貨了,我實在走不開。我家在南方,我們那裏特別重男輕女,我還有兩個哥哥,他們在家就行。我要是家裏老大,根本就沒機會上大學。”王楠歎息著說著自己的情況。
聽到王楠的聲音,陳有德走出屋跟她打了招呼,忙喊她屋裏坐。
“陳叔,您歇著吧,我幫大慶做做飯,一會就好。”王楠趕忙回答著。
“這孩子,我爺倆看來今天要沾你的光了。”陳有德樂嗬嗬的說。
“陳叔,我就喜歡和您說話,您說話不見外,聽著像自己家人,您回屋歇著吧,一會兒我陪您喝兩杯。”王楠一邊麻利的洗菜一邊說。
大慶聽王楠說要陪幹爹喝酒,立馬慌了神,這要是再喝醉了可如何是好。於是小聲對王楠說:“別提喝酒,大夫不讓喝,過年也不行。”
一會兒功夫,三個熱菜兩個涼菜就弄好了,陳有德自己打開一瓶酒,拿出三個酒盅說:“今天三十,晚上大慶可能有任務,感謝王楠來和我們一起過年,其實要是早知道你回不了家,我們該去邀請你過來才對。”
大慶見幹爹很高興,又不忍破壞過年的氣氛,於是就不停給陳有德夾菜,陳有德會意的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什麼意思,老規矩,就喝三盅!”
“大慶,今天公安局給咱們廠保衛科來電話了,說咱們廠開除的馬紅玉昨天晚上,哦,不,應該是今天淩晨因為那個啥被抓了。馬紅玉隻有兩個未成年的女兒,考慮到她家的情況,公安局讓她交了治安罰款,就可以回家了,但廠裏需要派人去領。廠裏說馬紅玉已經被開除了,這事不歸廠裏管,然後就掛電話了。”王楠講述著今天在廠裏聽到的關於廠裏和公安部門發生的事情。
“你說的馬紅玉我知道,挺可憐的,她男人是死於生產事故,死的時候馬紅玉還懷著孕,我們的民警趕到事發現場勘驗完,活人和死人一起送到了醫院,一個進太平間,一個進產房。後來紡織廠可能是給了他一筆撫恤金,給她安排了一個比較輕鬆的崗位好照顧孩子。挺可憐的人,怎麼給開除了?又因為什麼讓市局抓了啊?”陳有德惋惜的邊說邊問道。
“就是她在庫房下手偷布的,後來我也被誣陷成內賊的事您也知道。”大慶解釋了一下,接著說:“今天淩晨我們接到舉報,火車站邊上的一個旅館裏有人賣淫嫖娼。當時就是我抓的她,別提多尷尬了。”
“大慶,我知道這話我不該說。可是你知道,當時廠裏搞人事改革。倉庫的事就算馬紅玉不交代,別人也會交代,你無論如何躲不過這一難。現在都過去了,你又幹了公安,生活穩定了。馬紅玉被開除之後是怎麼生活的我是真不敢想。你能幫就幫幫她吧,就算做個好人,再給她一次機會,要不她那倆孩子現在都不定在哪餓著呢。”王楠說,她明白大慶被開除的事她也有責任,所以不能讓大慶一味地埋怨馬紅玉。
“這麼丟人的事,我怎麼開口幫她求情啊?”大慶為難道。
“你別出麵了,我給市局打電話說說情況吧。”陳有德說。
“幹爹,咱們也隻能幫到這一步了,往後怎麼生活,還要看她自己,現在的社會餓不死勤快人。”大慶嚴肅的說。
“王楠啊,晚上你下了班,來家裏看春節晚會吧!一會吃完飯,咱們一起包餃子。”陳有德換個話題說著。
“嗯,其實我就這麼想的,來的時候我去向承包食堂的師傅買了點菜和肉,夠您老吃到初五的,您就安生在家過年吧。”王楠說。
吃完飯,收拾完碗筷,王楠關心的說:“大慶,你上夜班,快去睡會覺吧。”
“沒事兒,過年了,高興,睡不著。你把幹爹屋裏的電視打開,咱們看著電視一塊包餃子吧。”大慶說道。
“陳叔中午要休息的,還是去你的屋裏包吧。”王楠提議道。
“你倆把電視抱走不就得了,一點腦子都不會使。”陳有德接話道。
王楠與大慶相視一樂,都感覺自己有點笨。到了大慶屋裏,王楠剁著肉餡,大慶和著麵。
“大慶,你抓壞人時什麼感覺?害怕麼?”王楠好奇的問。
“不害怕,正常情況下,他們不敢和公安發生衝突。除非是亡命徒,不過現在很少了。幹爹趕上的那個打擊報複的屬於極少數。嚴打搞了一年多,大部分的犯罪分子都抓起來了。我平時想多抓幾個小偷都難。”大慶解釋道。
“哎,我可能也是趕上極少數的人吧。”王楠悲歎的說。
“對不起啊,王楠姐,讓你想起傷心事了。”大慶抱歉的說。
“跟你沒關係,是我命不好,不過這回也算有些因禍得福,我身邊再也沒有煩我,給我介紹對象了。也沒有煩不勝煩的情書、求愛之類的了。”王楠自嘲的說。
“有人追求是好事,怎麼能說煩呢?”大慶說。
“在別人是好事,在我從來都是壞事。找我的男同誌多了,別人說我招蜂引蝶。追求我的人多了,就都因愛成恨,因為愛情隻能給予一人。”王楠深有感悟的說。
“書上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大慶說。
“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和小花吧,你倆現在感情怎麼樣啊?聽小花說你們都打算好什麼時候結婚了?”王楠好奇的問。
“其實我倆要是不進城當工人,這會兒可能已經辦了喜事了。”大慶感歎了一句,接著說;“我倆的爹是過命的交情,從小我倆就要好,結不結婚家裏都早把她當兒媳婦了。老人們說進了城,有了正式工作,就不能像農村那麼早結婚了,要響應國家晚婚晚育的號召。”
王楠聽到這裏,心裏有些淒苦。她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對一個男人動了心,還是一個比他小的男人,還是一個有了未婚妻的男人。她想著想著留下了眼淚。
大慶幹著活,始終沒有看王楠,沉默了一會兒,他聽到了哭泣聲。一扭頭,看到王楠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肉餡上。
大慶走近王楠,輕聲的說:“王楠姐,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又讓你想到傷心事了?”
王楠突然摟住大慶,在他懷裏不住的抽泣著。大慶看著這個美麗的女人哭的如此悲傷,心裏也跟著難過,他抬起手幫王楠擦了擦眼淚,手上沾著的麵粉拌著王楠的眼淚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記。
“嗬嗬。”大慶看著那道白印自己先樂了。
王楠聽著大慶的笑聲,莫名其妙的止住了哭,奇怪的看著大慶。大慶忍著笑指了指鏡子,又指了指王楠的臉。
王楠照過鏡子後破涕為笑的衝著大慶胸口錘了幾下粉拳,然後就摟著大慶的腰,臉靠向大慶的肩膀,靜靜的趴著。大慶站著不敢動,也不敢推開她。兩人就這樣一直呆了許久。終於,大慶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抱住了王楠,用手輕撫著這個惹人憐愛的美麗臉龐,兩人四目相對的吻在了一起。
王楠雖然經曆過很多男人的追求,但這卻是她的初吻。她不計後果的一吻,讓她陷入了近二十年的苦戀。
當兩人的嘴唇分開的時候,誰也不敢主動表露自己的內心。這個吻在那個時代的旁觀者看來,一定是荒謬的,衝動的,沒有結果的。他倆最終還是回複到了各自的任務中,沒有了話語,默默幹著自己手裏的活。
等到準備工作都弄好了,要開始包的時候,大慶說:“姐,你去洗洗臉吧,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