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民警是這樣一個職業,老百姓越是放假的時候他們越忙,越是節日他們過得越不安生。大慶所在的派出所更是這樣,而大慶似乎是這個群體中最累的。因為他不會偷懶,也沒人教他,他也沒見識過別人如何工作,唯一的業務指導就是他幹爹。陳有德總說:“有經驗的老公安看起來比較悠閑,其實比較費心,他們工作靠的是豐富的經驗和刑偵技術。你不一樣,你就是個雛兒,勤奮就是你經驗累積的唯一渠道。”
一進臘月,派出所就接到通知:今年新上班的公安民警,統一到市公安局報道,進行為期一個月的技能培訓。大慶接到通知時有些懵了,心想:一個月?豈不是過年還要培訓?這也太累了吧。他回到家不敢和幹爹倒苦水,隻是把這個事情跟幹爹說了,又讓小花放假回家的時候跟他爹說一聲,沒法回去過年了。
看他跟小花吩咐完,陳有德說:“你們這個培訓還是我提議搞的呢,你知道為什麼要在寒冬臘月搞這個嗎?”
“不知道。”大慶回答說。
“第一,新公安,尤其是你們這些接老人的班參加工作的孩子,偵查技能可能在家受過熏陶,但是不係統。擒拿格鬥是肯定不行。所以需要培養。去了多跟那些當兵轉業的學學。第二,天氣可以鍛煉人的意誌品質,有利於發現好苗子。第三嘛,老公安累了一年了,你們這些沒結婚的新兵蛋子該主動幹點實際工作,讓老同誌們回家陪陪老婆孩子。”陳有德把自己當年搞提議這個時候搞培訓的思路說了說。
“幹爹說的對,大慶哥,你就好好去培訓吧,家裏有我照顧呢,你放心吧。再說了,培訓又不是不讓回家,無非就是上下班多費點時間唄。”小花接著陳有德的話說。
“幹爹,你說現在這社會比以前好多了,農民都能吃飽飯了,城裏人隻要勤快,也都能找個營生討生活,為啥還有人犯罪啊?”大慶不解的問,
在大慶的內心裏,他總怕人們生活好了,沒人犯罪了,他會失業再次回家當農民。他來城裏一年多了,感受到了城市生活的優越,他不想讓自己的生活境況倒退。
“這個嘛?說起來太複雜了,其實我也說不太清楚,你小子要是喜歡琢磨這個,就多看點書,以後要是有機會去公安大學深造一下,估計就懂了。”陳有德麵對自己也說不清楚的事情有些遺憾的說。
培訓開始了。痕跡檢驗,法醫基礎知識、治安管理條理、擒拿格鬥等等,時間雖短,可學習的業務內容很多。大慶很好學,他也不怕吃苦,在短短的二十幾天裏,他門門功課都很優秀。到了臘月二十七,局裏給他們多加了一項內容,以後每晚隨機抽取三分之一的學員參加晚上的突擊檢查活動。每天下午六點公布參加人員的名單。
第一天就有大慶的名字。在局裏的食堂吃過飯,大慶和另外6個學員由一名叫張文清老公安領著來到了一間辦公室。
“現在發給你們每人一份照片,這些照片你們應該都見過。都是陽江籍在逃人員。逃犯也是人,到了春節也想家。他們會利用春節時人流較大的特點秘密潛伏回自己家或者朋友家。我們的任務就是從現在起到晚上12點,到陽江火車站搜尋這些人的蹤跡,兩人一組,如果發現可疑人員,不要實施抓捕,一定要跟蹤到疑犯的落腳點後,通知局裏派人支援後再展開抓捕。”
大慶換了便服,和另一個江北區名叫馮建新的新公安一組,在火車站溜達了一個晚上,兩人誰也沒發現可疑人員。到了12點,張文清問過每組的情況,都說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當他們覺得今天該下班回家了的時候。張文清說:“現在我們有新任務。根據局裏的耳目舉報,在新華區有一夥社會閑散人員組織聚眾賭博。大家跟我回局裏換警服,帶好裝備。準備實施抓捕。”
大慶聽說是自己區裏的事,有些興奮了,畢竟自己對那邊的情況有些熟悉,沒準能立功呢。
一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陽江市酒廠的生活區。這裏有一片地下人防設施,文革結束後,一部分防空洞被酒廠利用做糧食倉庫和酒窖了。這裏賭博倒是隱蔽,公安抓人也方便,兩頭一堵就沒處跑了。大慶他們7人兵分兩路下到了防空洞裏,向著一個時不時有人聲傳來的地方靜悄悄的走去。
“都不許動,我們是公安!都給我雙手抱頭,走到牆邊麵向牆蹲下!”張文清一聲大吼,聲音在防空洞裏回響著。
有兩個撒腿想溜的被大慶兩掌拍倒在地,拿出手銬將兩人拷在了一起。還有幾個很熟練的做著雙手抱頭的動作。幾個年輕公安忙活著給這些人戴手銬,大慶卻見張文清熟練的收斂著賭桌上的錢,趁沒人注意將一把錢塞進了自己褲兜裏。大慶趕緊低頭裝沒看見。
抓捕完畢,將這些人押到局裏,已經到了淩晨三點半。張文清命令原地解散,明天下午六點繼續來領任務。
大慶回到家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看到張文清拿錢了,可是就算現在跟局領導彙報也沒證據了。不說吧,他心裏憋的難受。這時他又想起了自己藏起來的那條中華煙。心想:趕緊把它抽了,要不然被人發現,這都是證據,我的前途就完了。於是起床找出一包便抽了起來。抽了三支之後他實在受不了了,煙熏的他自己都想咳嗽。心想以後出任務帶上一包,困了抽,用不了幾天就抽完了。
第二天,大慶又被抽中出任務,還是張文清帶隊,還是到火車站尋人,還是和馮建新一組,還是一樣的工作到12點,還是一樣的一無所獲。這次的6個學員,出了他和馮建新以外,都是昨天沒參加任務的。當張文清宣布還有任務的時候,就他倆沒唉聲歎氣。
“局裏接到舉報,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國營旅館有人組織賣淫嫖娼。現在回局裏換警服,帶好裝備,準備抓捕。”
抓捕實施的很順利。他和馮建新踹開一間房門衝進去時,一男一女正在嬌喘不止,男人驚慌的從女人身上滾到了地上。女人愣在當場,反應過來瞬時用被子蒙住了臉。但大慶看清了女人的臉,不是別人,是他曾經的同事馬紅玉,以前馬寡婦的大粗辮子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修剪整齊、垂直的齊肩長發,這個顯著年輕時尚的新發型讓大慶辨認了好一會兒,尷尬的他半天沒反應過來該幹什麼。
“陳凡,趕緊的啊,這個男的我都拷上了。那個女的留給你,便宜你小子了,少看兩眼不該看的啊!”馮建新壞笑的衝大慶說,看大慶沒反應,又說:“陳凡,怎麼了?不好意思了?也是,估計你沒幹過這個,我倒是今年抓過一會嫖娼的,當時的樣子跟你現在差不多,嗬嗬”
大慶反應過來,忙說:“以後你喊我小名大慶好了,熟人都這麼叫。”
說完走到床邊小聲說;“我把你的衣服拿過來,你用被子遮著趕緊穿好。”
馬紅玉穿好衣服一下地就跪在了地上,哭著說:“大慶啊,你饒了我吧,廠裏不要我了,我還要養活倆孩子呢,要不然也不能出來幹著沒臉沒皮的營生啊。”
馮建新聽了愣了愣,問:“陳凡,你認識她?”
“嗯,我以前在紡織廠上過班,她是我以前的同事,曾經還害我丟了工作。”大慶說到這裏,就聽馬紅玉哭著接話說:“大慶啊,大姐對不起你,你看你現在是公安了,你就忘了大姐以前的錯吧。我求你了,當時不是我想冤枉你的,廠裏就是想開除人。你就念在我一個寡婦家,生活實在是困難的份上,放了我吧。”
大慶沉默,馮建新也不知道說什麼。
馬紅玉又道:“我揭發,我舉報,介紹我來的就是咱們家屬區的王剛,他應該就是組織者之一。”
“行了,先跟我們回局裏再說吧。”大慶尷尬的說。
這時馮建新遞過來一支煙,大慶一看是“中華”,又有些尷尬的說:“這好煙倒是該嚐嚐。”
馮建新對著那個嫖客比劃了一下說:“有錢出來嫖的人才抽的起,你以為是我的啊?”
“政府,您抽,我包裏還有,您都拿去啊。”嫖客慌忙說。
“操,政府喊的挺親啊,有過不少前科吧?”馮建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