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薑哲說完將這項條款按照高正軍的意圖修改完成,高正軍將合同打印兩份,請薑哲簽好字。他留下了薑哲的聯係方式。也留下了他的畫,並且將他送出了門口。和藹的拍著薑哲的肩膀:“不錯,你的畫我放心,上次你那幅《紅日》與老何的畫一起拍賣,我還真沒看出來那是你畫的,耐心等待吧,合同審批下來我會通知你的,好好幹,我看好你。”而當天下午,薑哲發現自己的帳戶內,便多出了五千元錢。在繪畫比賽中,錯失的五千元獎金,終於在此處得以彌補。
也是在那一天,高正軍打了對於他來說尤為重要的兩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撥給熊輝的,第一遍他沒有接,第二遍他接了起來,高正軍滿口和氣的問道:“熊主任,那件事您考慮的如何?有沒有考慮一下接下來?錢您可是收了的,不能反悔啊,這次您可要得大買賣了,哈哈。”
“是你要做大買賣了吧?高總。”熊輝的聲音依舊不鹹不淡的,在電話裏也不忘調侃他,他鄭重的告訴高正軍,上次的那件事之所以接手,是因為小邱,而不是他。博遠公司的成功,已經讓很多人暗中動了心思,業內的人紛紛給熊輝遞票子,送好處。但是他都拒絕了。他嚴肅的問高正軍:“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哎呀我的熊主任,您就別賣關子了,反正這次,您無論如何都要幫我,收益咱們一起分攤也可以,老何的畫不會錯的,這個您就放心吧。”
“你送來畫再說吧。”熊輝說完便掛了電話。這個熊輝,總是使人摸不著頭腦,但是高正軍不管這些,正如當初他摸不透何林峰的脾氣,最終也將他降服了一樣,他堅信在金錢麵前,沒有不暴露的人性,沒有不貪婪的心靈。
第二個電話,是打給李恩磊的,這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年輕人,是高正軍在翻看手機時,無意間翻到的陳夕發給他的短信,上麵正是他的號碼。他將熊輝與薑哲的電話號碼告訴了李恩磊,對他說:“兄弟,無論如何,你要幫我。”
“靠!”電話裏傳來痞子一樣的聲音:“我剛從局子裏出來不久,你他媽能讓我安穩一陣子嗎?最近不想做了,不做,就是不做,給多少錢都不做。別他媽說我給臉不要臉,咱們本來就不熟,我不會替倩姐以外的人賣命,再見!”
高正軍握著電話,一把將它摔到了桌子上:“媽的!王八蛋!”
石蕊推開門的時候,電話再次想起了,她適時的退了出去,高正軍接起來,是楊曉倩的聲音,她出動的致電給他,讓他有些意外,同時,又有些氣憤。
“你去我們學校做什麼?”楊曉倩無力的聲音傳入耳膜,她似乎很累,聲音異常沙啞,沒有了那日的嚴厲和尖刻,他聽著她的聲音,心裏感到一陣痛快。
“嗬嗬,楊小姐。”這次換做高正軍拾起了腔調,他微笑著對手機裏的人是說:“你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還是想罵我嗎?我為什麼去你們學校,這好像跟你無關。本來高叔叔想跟你爸爸商量,讓你爸爸做名譽董事,唉,不說了,再見。”他說著要掛上電話,卻再次聽到手機裏的咆哮:“當初那是你免費贈送的,我爸才不稀罕!你少……”話未說完,手機便被高正軍摔在了對麵的沙發上麵。
石蕊推門進入,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撿起了他的手機,高正軍看著她:“這幾天幫我聯係一家好一點的拍賣公司。”
楊曉倩當然知道,學校內部的一切消息,總是從教務處那裏擴散,首先是藝設專業、舞蹈專業、繪畫專業,最後再將已經辨認不清模樣的消息傳回到教務處。那些擅長阿諛奉承的老師們,總是將第一手消息傳播給楊曉倩,傳播給那些家裏有社會背景的富二代。而最後獲知消息的,一定是紫舒。若不是那次偶然去機房,也不會發生後續的故事。她依舊忍不住定時去機房,猜測準確無誤,那條帖子沒有刪除,反而被置頂起來,被置頂起來的,還有那些鋪天蓋地的罵聲與斥責,這些無聲的文字吞沒了網頁,吞沒了嶽子航的解釋,也將他從上學期眾星捧月的位子衝毀。紫舒不再慌張,而是輕笑著看下去,他果真是在關鍵時刻與她攜手並肩,同榮共辱。現在的紫舒,早已不再奢求那曾經溫暖的懷抱,她隻是想得到一個安穩的學習氛圍,一個可以讓她放心備考的環境。
極致的孤獨,是世上最難醫治的傷口,平淡地灑在紫舒日複一日的生活裏,而她唯一的樂趣,便是將自己的畫定期拿給何林峰欣賞,那天的相識,似乎為紫舒打開了另外一扇門窗,她越發頻繁的去找何林峰,抱回一批批被勾畫與修改的作品,這兩個生活於平行線之間的人,自從那個寒冷的冬日,彼此熟稔悉知。
寒冷沒有禁錮住紫舒的腳步,她感覺自己體內有一股迸發欲出的熱血,促使她一次次走向那個名片中的地址,這個幹瘦如長者般的評委,使她的藝術世界重新煥發了一絲彌漫的希望。她不再去那間工作室,更多的是停留在何林峰的畫室內。她不敢相信,這間不足三十平方米的畫室,竟然會誕生出如此高價的作品。
四張桌子拚成的畫桌,毛筆硯台分至左右,畫桌下麵陳放著幾口黑色的缽體,裏麵是各色顏料,也是這間不大的畫室內,懸掛著何林峰創作的十餘幅作品。紫舒將目光定格在正中的一幅山水畫,四尺長的畫卷,是一條無名之河,靜靜的河水襯托著流經的村巷。紫舒湊近觀看,那是水墨畫中最為安靜的表達,鄉村與柳樹的倒影,在澄明清亮的河水中清晰可見。不知名的候鳥,正展翅雙臂,飛過拉長的電線,通往那蔚藍色蒼穹,若隱若現的山穀,錯落橫臥在鄉村的盡頭。
她看的醉了,許久不能自持,那樣的觀望,使她身臨其境,忘卻了煩惱。
“這幅畫已經十幾年了,我一直舍不得展出或賣掉。”何林峰走到她身邊,與她抬頭一起欣賞著自己的作品:“以前我從來不肯把它拿出來示人,想不到再次拿出來,竟然還會被人這樣認真的欣賞。隻可惜這樣的畫,我再也畫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