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雪後,空氣驟然下降,北陽城的街道處處堆滿了被清掃的積雪,高正軍打開辦公室內的暖氣,仍然感覺屋內冷如冰窖。然而更加令他寒冷的,是公司內每位員工製造出的空氣,經濟的暫時扭轉,並沒有讓博遠公司回到那般一派熱鬧的景象。每位員工的臉上似乎都敷了冰霜,語言也帶著冰渣子味道,尤其是秘書石蕊,這個總是對他俯首帖耳的下屬,近來對他總是不冷不熱的,僅僅是例行公事的為他沏茶,彙報工作,除此便不再說多餘的話,沒有了她的笑容和適時的按摩,令高正軍心中非常不愉快。
但是他沒有多餘的心思考慮這些,那麼多人的看法和想法,早已不是他能夠左右和控製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於是他在那個周末,接到了薑哲的電話。冷清的公司內,高正軍終於沒有讓員工們像從前一樣加班,隻是留了財務部以及秘書石蕊。自己則親自在公司內迎接這位智佳藝術學院的才子,他特意穿上一套嶄新的黑色西服,將薑哲帶進了公司,第二次的見麵,便沒有了第一次的突兀,他看到薑哲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灰色外套,一雙帆布鞋,抱著一個長方形禮盒。高正軍將他帶到公司的展廳,讓他免費參觀公司內囤積的藝術品。最後才將他帶到自己的辦公室內,石蕊為他們倒好茶水,又為他們將暖氣調節到最舒適的溫度。
“哈哈。”高正軍坐在椅子上,示意石蕊退出。他看著對麵的薑哲,這個孩子的臉上棱角分明,眼底帶著一股不甘被馴服的桀氣,他笑著說:“上次冒昧去你學校,沒有通知你,在此向你道歉。哈哈,你今天來找我,想必是已經想通了?”
薑哲笑了笑:“是的。”他點點頭:“我的確是認真考慮過了。我還是不能答應您,將那些已經拍給學生的畫找回來,而且學校也不會答應這麼做。但是我有一個建議,既然您這樣喜歡何先生的畫,為何不再請他為您創作呢?還有,據我了解,前陣子您在公司內大張旗鼓的舉行了一次拍賣會,這個人人都知道,雖然我不知道收入是多少,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說,收入絕不會低於校內的那些作品。”
高正軍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幾乎小他二十歲的孩子,思維如此犀利敏銳,他的神情語調,令他非常的氣憤,但是高正軍這一次沒有露出紅布般的臉色,而是勉強逼迫自己保持微笑。他喜歡有力的對手,即使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孩子。他微笑著解釋:“是這樣的,因為何先生的性格極其低調,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會要求隻在你們校內安排這次拍賣。而且他畫室的地址,都是不輕易對外公開的。他的畫當然是難求。我隻是用來個人收藏觀賞。如果你肯幫叔叔這個忙,我絕對會給你極高的報酬,數字,不會少於你在學校所得的獎學金。”
屋內安靜了一陣,石蕊將身子湊到門口,彎著腰悉心傾聽著談話的一切。
“是嗎?”薑哲喝了口茶水,他想了想,打開了身邊的禮盒:“這裏有一幅畫,是我仿造何先生的那幅《紅梅圖》,您看看可以不可以?”
高正軍接過禮盒,展開畫軸,呈現在眼前的的確是與拍賣會上一模一樣的梅花,他並不懂畫,因此隻看了一眼便露出了欣喜的麵容,讚許的點了點頭,梅花的顏色,位置,布局幾乎與何林峰的那幅畫一模一樣,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收藏你作的這幅贗品?”
薑哲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是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您創作,利於幾個通宵的時間,我就會給您畫好的。盡力與原作,保持一致。”
“好。”高正軍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以琢磨的笑容,那笑容裏帶著一股凶狠,狡猾,如同饑餓的狼與瀕死掙紮的鷹,;獵捕到野兔以及一切可以活剝的生靈。他看著薑哲,這個孩子果然不愧是學生會主席,沉穩,機智,又不失一股爭鬥的狠勁,他在這個年輕人的眼裏,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共鳴。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我們不如做筆交易。”高正軍探頭小聲地湊到他麵前:“你將何林峰那些畫都為我創作出來,我每幅畫支付你五千塊錢,高叔說話從來算數,一分不少。”
薑哲怔住了,他呆呆的望著高正軍,不知他在說些什麼,過了許久,才緩慢的問道:“您,您說什麼?要五千收藏我的畫?為什麼?這,這是真的嗎?”他心底亂如麻,不肯相信這是真的,五千塊,對於這個年輕人來說是大的引誘。
“是的。”高正軍鄭重的點了點頭,此時他忘卻了與薑哲的陌生感,他知道門外有人在偷聽,愛聽不聽吧,對於公司他早已死心,他要做最後一搏,為了自己,為了那些脆生生的票子。“高叔叔從來不騙人,你創作一幅,我就給你五千。”
“立合同!”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喊出了這句話,高正軍與他商議良久,終於在二人都在場的情況下,一字一句的寫下了一張合同。大致內容為:第一,薑哲為高正軍創作何林峰先生的作品,每幅按五千元收取。第二,每幅畫由薑哲為高正軍提供樣圖,創作時間每幅不得超過半年。第三,此事未經允許,雙方均不得告訴第三人。第四,合同有效期限為一年。第四,如任何一方違約,需支付對方五萬塊錢作為違約金。高正軍請薑哲補充,認真思考後,薑哲補充了一條:“高正軍不得將薑哲的作品進行任何商業買賣,用途僅限於個人收藏。”
高正軍看著他,依舊微笑的說:“薑哲,沒必要這麼嚴謹吧,難道你和老何是一個性格?這樣吧,你把自己創作的畫也給我,我仍然按五千元收取,叔叔幫你賣掉,收益全部歸你。我分文不取,你看如何?算作是,給你的回報吧。”
他想了想,自從與上次在食堂與傅雪萌吵架後,他的確比從前嚴謹了許多,這是從她身上汲取的優點,但是這學期以來,許多學生都將自己的畫作賣給了畫廊,與各家畫廊簽約賣畫,當初他要這樣做時,被傅雪萌製止,是因為考慮到畫廊收入微薄,被克扣掉許多利益。而麵對如此通融大度的高正軍,他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