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雷一鳴……
他剛想到了雷一鳴三個字,雷一鳴本人就又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在大雪地裏一步一個深腳印的走到他麵前,雷一鳴喘息著說道:“你公然犯上、造我的反,我不能再讓你當幫辦了。越抬舉你,你越不成人,活該就隻能當一輩子衛隊長!”
張嘉田忽然感到了憤怒:“我沒說要和你回去!”
雷一鳴抬了頭,氣喘籲籲的也提高了聲音:“張嘉田!反了你了!”
張嘉田聽到這裏,終於把兩隻手從褲兜裏抽了出來。一腳踹向了雷一鳴,他直接讓這個人起了飛,向後摔進了大雪地裏。
然後他沒有繼續施展拳腳,而是直接走上前去,把雷一鳴翻成俯趴的姿勢,摁進了雪中。
大雪下了一夜,積雪已經是相當的厚,雷一鳴在他手下掙紮翻騰——應該也是使出吃奶的勁兒了,但張嘉田一手摁著他的後腦勺,一手摁著他的後背,並沒有覺得很費力氣。低頭看著雷一鳴,他見這人起初還在張牙舞爪,隻是一張臉都埋進了雪裏,呼喊不出,反抗了片刻之後,動作變緩了,最後隻剩了一隻手,一下一下拍打著他的小腿。
這回抓著頭發讓他抬起了頭,張嘉田俯身湊到了他麵前:“害怕了吧?”
雷一鳴滿臉是雪,眉毛睫毛都白了,呼呼的喘著粗氣,嘴唇動了動,他似乎是咕噥出了一句話,張嘉田沒有聽清,便問他道:“什麼?”
他重新開了口:“好冷。”
張嘉田聽到這裏,便扯著衣領,把他硬拎了起來。他在雪地上坐了,依舊是喘,張嘉田用手抹去了他臉上的雪,又摘掉了他頭發上的冰渣子。雪灌進了他的領口,張嘉田盡量的把那雪掏了出來,又用力撣了撣他的前襟後背。雷一鳴慢慢的轉動眼珠看了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又咕噥了一聲“好冷”。
張嘉田把他的右臂扯起來往自己肩膀上一搭,把他架了起來往回走,走的很慢,因為雷一鳴的身體一直在往下墜,張嘉田簡直是一路把他拖回了滿山紅的屋子。
屋子裏熱烘烘的,滿山紅不在,隻丟了滿炕亂糟糟的被褥。張嘉田見了,便道:“行啊!你是到哪兒都招女人愛啊!進了土匪窩裏,還有女土匪陪著。”
說歸說,他可並沒真覺得雷一鳴會和滿山紅鬧出什麼桃色關係來。首先,滿山紅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女人,隻能算是個野小子投錯了胎;其次,雷一鳴應該也看不上這山中的一個小女匪。張嘉田跟了他兩年,對他的私生活很了解,知道他不是那種來者不拒的人。
讓雷一鳴在炕邊坐了,他蹲到一旁去看爐子的火勢,不知為何,心裏很平靜,懼意也消失了,不再怕雷一鳴會忽然翻出一把手槍斃了自己。出門從那聚義廳裏搬回了兩把椅子,他告訴雷一鳴:“衣服脫了,烤一烤。”
雷一鳴站了起來,先把披風脫了,披風上麵的毛皮領子不怕雪,可以不必管,但軍裝上衣的領子確實是濕透了,於是他脫了上衣遞給張嘉田。張嘉田把上衣搭在了爐子邊的椅背上,領子朝下,盡量的靠近爐中火苗。
軍裝裏麵是一件雞心領的毛衣,領口還掛著雪片。雷一鳴脫了毛衣,露出了裏麵的小坎肩。小坎肩緊緊的箍在襯衫外頭,看著單薄,其實裏麵帶著一層絨,也能保暖。小坎肩在方才的雪災中幸免於難,然而也得脫,因為裏麵的襯衫領子已經是精濕的了。
把襯衫也遞給了張嘉田,雷一鳴光了膀子,扭頭看了看左肩上的紗布,他又抬手摸了摸——幸好,紗布是幹燥的。
張嘉田把那幾件衣服都展開來搭上了椅背,這時回頭瞧他,就見他並不是瘦得皮包骨,身上還有一點像樣的肉,不多,也就是薄薄的一層,但也足以讓他維持住一點男性的體麵。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張嘉田第一次發現他身上疤痕不少,隻是顏色淺淡,乍一看便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