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2 / 3)

我之所以會說我們正步入智力健身狂熱時代,主要有四個原因。當然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但對我來說,這四個原因似乎最具說服力:

一、 大腦掃描科技發展所掀起的巨大革命,讓神經學家得以實際觀察大腦的運作機製,進而探索出讓這些機製運作更好的方式。

二、 嬰兒潮時代對老年癡呆的恐懼,以及希望保持頭腦敏銳的固執想法。

三、 可以自由運用的收入:嬰兒潮時代的人士有錢可供揮霍,他們掌控了全國百分之七十的財富,並且比曆史上任何一個時代的人更為揮霍。

四、 有利可圖:醫療健康產業複合體挖空心思,利用各種可能性來賺取金錢。

這一切拚湊在一塊拚出的可不是“母親”這個詞喔。這一切所組成的,可是“抗老化產業”這幾個字啊!

腦神經科學的研究發展到哪裏,商機就跟著走到哪裏。所以(請留意預測的風險),讓我們來看看神經科學目前可能將我們帶往的方向吧。接下來,就來看看未來可行的介入方式吧:

一、 大腦運動:為個人需要量身定做的互動性電腦程式。過去的大腦運動策略,主要是教人如何補救大腦因老化所造成的記憶喪失。而這些新式伎倆的目標則是,使你的大腦恢複原狀。在你前往辦公室之前,可在電腦上進行活絡大腦的運動,作為一天的開始。

二、 “智慧丸”:這種藥物憑借生化作用促進大腦神經傳導係統的運作,來改善記憶力與整體認知能力。

三、 各類侵入式手術:包括各式運用電刺激與生化作用的手術方式,這些方式能夠強化美好的記憶,並模糊不好的記憶,甚至還可以……準備好要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了嗎?……讓你產生未曾體驗過的美好回憶。

四、 基因介入控製:控製與記憶有關的基因。即使科學家已經在實驗室老鼠身上成功地把許多基因胡搞了一番,但一切仍在實驗初期。

五、 大腦植入物:將電腦芯片植入大腦,然後你能夠從那裏下載幾乎所有一切的東西吧!無論就結果或事實而論,這意味著你現在有了一個記憶備份係統。真是酷啊!

腦力的運動

我們先來談談腦力運動吧——腦力運動同時也稱為腦力訓練、腦力體操、腦力健身、認知訓練、認知康健等等。其實不用等到未來,一個非常粗糙的大腦運動雛形早就出現了。

心智挑戰錄影帶與電腦遊戲早已充斥市麵,但它們以前並未打著具有療效的名號在市場上行銷,也確實未將我們這輩人鎖定為銷售目標。然後,數年前出現了一些數目眾多的研究報告;那些研究表明大腦訓練運動的確能夠改善那些因老化而出現正常記憶喪失症狀的人的記憶能力。附帶提一下一個出處不詳的統計數字:在美國,每隔八秒鍾,就有一個嬰兒潮時代的人進入五十歲。另一個“舌尖”現象者加入行列!

好啦!現在想象一下吧。這些研究與統計數字結合在一起所創造出的趨勢,是任何頭腦清楚的玩具或電子遊戲製造商都不會忽略的商機。突然之間,這些廠商擁有一個龐大的新市場——就是我們中老年人——於是,最初隻是某種流行風潮的大腦訓練運動,如星火燎原般快速發展成人們狂熱追逐的熱點。

二七年一月份《時代》雜誌中一篇名為《給祖母的任天堂》的報道指出,“五十歲以上的群體是一個尚未開發且極具商機潛力的龐大市場,玩具與電子遊戲廠商正以號稱能改善記憶與認知能力的各式產品,蠱惑著這群嬰兒潮時代的人們。”

在二六年十二月某日《紐約時報》的頭版中,小心翼翼地描述這個誇張的現象:“盡管科學尚未明確證實,但全國各地的大腦健身計劃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為認知功能返老還童提供了可能性。”

大腦年齡、促進大腦功能、訓練大腦、愛護大腦、頭腦健身運動、大腦瘦身、快樂神經、終極大腦遊戲、大腦學院……電視遊戲與網絡互動遊戲迅速在網絡上風靡。“頭腦健身中心”以及“大腦體育館”,還有“大腦工作站”已成為各社區、醫院門診中心、老人中心、退休社群、各個療養機構、護理之家,以及企業辦公大樓(至少目前為止,公司商號自願為員工設立大腦運動中心,至於未來會怎麼樣?那就不得而知了!)必備的公共設施了。

神奇寶貝遊戲製造商任天堂公司推出的“大腦鍛煉:每天訓練你的大腦幾分鍾”(上市僅八個月,即創下銷售六十萬套的佳績),據說是根據一位日本神經學家的研究而設計出的一套遊戲。芭比娃娃生產商美泰公司據說也根據加州大學一位精神病學家的研究推出了“大腦遊戲”,這位精神病學家聲稱他自創的“先進策略”能增進記憶,可是基本上這些先進策略似乎都至少有兩千年的曆史了。

據說,市場上的每一項產品都是根據某位科學家的研究而得到的。美國老化協會一位幹事精辟地指出問題所在:“我們現在要麵對的挑戰是,抗老化產業很有可能即將成型:然而這個現象背後,究竟有多少科學根據?”

真是個好問題!!

根據《美國醫藥學會期刊》的報道,全美最大規模的大腦運動研究已經顯示,在針對連串單字記憶、故事細節記憶……之類的記憶任務中,記憶訓練的確能造成一些差異。通過記憶訓練,受訓者在進行記憶訓練時的技巧也愈來愈好。但卻沒有足夠的證據表明,這些技巧能讓每天日常生活所需的整體記憶能力更佳,而且這些技巧也無助於防治老年癡呆症。

“通過訓練可以改善記憶力嗎?是的,可以成功地改善記憶力。”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的戈登博士告訴我,“我們知道可以,但是我們難以確定的是電腦遊戲中針對單一腦部功能的訓練,讓你應用到日常生活的作用到底有多大。也許你為了能確實增進大腦功能,而必須進行的心智運動是如此費力且普遍,以至於人們很難將其視為一種運動,反而認為那是早就存在的現象。”

阿茲海默症協會臨床心理學家,艾爵利博士告訴《紐約時報》:“總的來說,所有的大腦運動對你都有好處。有沒有我比較關切的部分?的確有。我們對此仍然抱有非常謹慎的態度。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將會因此記住車鑰匙放在什麼地方?我們還不能這樣說。”

換句話說,是的,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去做些大腦訓練運動吧!(或者,設計適合自己的大腦訓練運動。某些遊戲製造商強調,他們的產品“能鍛煉各種不同的大腦功能”。閱讀一本好書也能取得同樣的效果)但是因為你樂在其中,才去進行這類大腦訓練運動;因為這些運動真能讓你感覺敏銳,才去從事它們;因為從事這些運動讓你覺得不會對不住自己,才進行這些訓練;也因為這些運動也許真的大有幫助(就算再加上營養補充劑,最後結論還有待分曉)而且也確實無害,才去從事它們。就是不要為了期待這些活動能讓你記住車鑰匙或眼鏡放在哪裏而去做,這樣你才不會大失所望。

目前市麵上銷售的多是些愚蠢無用的產品,以及未經科學標準檢驗的一些影視遊戲。不過有些電腦軟件公司已經與一些科學實驗室(例如葛劄烈博士的實驗室)合作,開發出能夠增進大腦與電腦高度互動的遊戲軟件,而且已經初步取得振奮人心的成果。葛劄烈博士解釋這種互動遊戲的運作方式:

“大腦與我們的記錄信息平台連接,所以當這個人與影像遊戲互動時,我們能夠同步接受到大腦內部的活動情況。如果這個影像遊戲是一種認知訓練運動,我們可以看見大腦是如何受到這種互動的影響的——大腦正常的運作方式是如何因訓練運動而產生改變的。我們馬上將這個資訊輸入軟件當中。所以電腦即時了解大腦的反應,並自動調整程序來促進大腦的運作。”

通過這些研究,研究人員也精進不少。他們並不真正精確了解(還沒真正地了解)大腦與電腦間可能的互動方式,因為他們還不了解記憶的精確運作方式。但許多我訪談過的研究人員卻堅信,記憶複健的未來就構建在“電腦訓練軟件”上,以及一種美其名曰“藥物介入療法”的方式上。

再來,“智慧丸”究竟又是什麼?

“智慧小藥丸”

它絕對是比我們所想到的更為狡詐、更為無孔不入的物品。葛劄烈博士這麼描述智慧丸:“那是可以讓你保持清醒與警戒的藥物,或在你有睡眠問題時讓你安然入睡的藥物(好讓你隔天表現更佳——聽起來果然像‘智慧小藥丸’吧?)如果你患了憂鬱症,並在接受治療後不再感到憂鬱,也較能集中注意力,你就會變得較為‘敏銳聰明’。這樣看來,抗憂鬱藥物可以算是種‘智慧丸’嗎?就某種方式來說,確實是。因此我認為,任何一種能以某種方式促進健康的產品,都可以被視為一種‘智慧丸’。”

當然,在這樣的定義下,我們早已被智慧丸淹沒了。到任何一所大學校園裏去轉一轉,你就會了解這種藥物的泛濫程度了。但如果這些藥物真可以讓你變得聰明一些,那也是誤打誤撞中達到的效果。然而這些新式藥丸(到了二一八年,智慧丸也許就會像阿司匹林般普遍了,可能還不需要這麼久哩)卻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們是通過提高記憶力與整體認知力的方式來使你變得更聰明而研發出來的產品,即通過促進神經連接的生化作用(或者你也可以說,重新恢複神經連接的活動),再次啟動正常老化過程中逐漸退化的數十億神經網絡間之數百萬兆個神經連接。

名義上,這類藥丸被嚴格限製在醫療領域。藥房不愛提起此類藥物的保健作用(這常被稱為“保養神經學”)其原因在於美國食品暨藥物管理局隻允許將藥物用於治療,而不是讓健康的人們把它作為錦上添花之用。

就從威而剛這個明顯例子來看,這種現象造成了捉迷藏式的後果。如同《紐約時報》所言:“瑞輝製藥公司(Pfizer)總是以兩麵手法銷售威而剛,一邊聲稱這是種能夠治療陽痿的藥物,應納入醫療保險的給付範圍,同時又以讓法規製定者頭痛的虛假廣告促銷該種藥物。”

所以,製藥公司將會把“智慧小藥丸”描述成能讓認知功能嚴重受損的消費者極大受益的產品。不過這就是“智慧小藥丸”最具危險性之處,我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一旦這類藥丸上市,原本就思維敏捷的人,也會希望自己的理解能力能更快一些,而加入服用此藥的行列啊!

將確實安全的藥物用在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身上,沒有人(好吧,幾乎沒有任何人)對此會有任何異議;當然最主要就是希望能找到一種能治療或改善阿茲海默症症狀的藥物。然而將此類藥物運用於保健,則引發了一些疑慮,這些疑慮也引發了製藥專業圈中一場爭論不休的戰爭:這樣的運用,在道德上站得住腳嗎?葛劄烈博士說:“你會讓身心功能良好的健康者服用這類產品,並讓他們變得更為聰明嗎?這就是尚未厘清的地方。”

更何況,今天我們認為是“身心功能良好”的狀況,未來也依舊如此嗎?康乃爾大學記憶障礙計劃主持人瑞爾金博士與我有相同的看法,他說:“有人會說,在某個時代中被認為正常普遍的現象,下一個時代也許就會被當成一種病態與不健康的現象。我們今天稱為‘正常健忘現象’的狀況,也許下一兩個時代之後,就不會被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那麼,那些既不是為了自己、也不為他們子孫,純粹就是不願意與化學藥劑為伍的人,又是將會如何呢?他們就會處於弱勢嗎?吞下一顆藥丸,職位獲得晉升,考試一百分。不吃藥丸,就遠遠落在後頭。

還有,想想如果有治療痛苦情緒記憶的“遺忘藥丸”,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況?能夠擺脫那些糟糕的記憶實在是個不錯的主意,但又會付出怎樣的代價呢?畢竟,記憶是造就我們個人的基石。試著想象一下那種荒謬狀況:感到困窘難堪、後悔遺憾、一絲嫉妒、悲傷或悔恨不安嗎?朋友們,沒問題!吞下一顆藥丸,一切就解決了。

神經學家伊利斯說:“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擁有一顆那樣的藥丸。”伊利斯是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教授,之前曾經在斯坦福大學實施一個神經倫理學計劃,是神經倫理學領域的佼佼者。“這種藥丸能提高效率讓我得以完成所有事情,這樣的誘惑實在太大了。不過我又想: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什麼時候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呢?”

“自我認同”是“智慧小藥丸”首先引發的問題。藥物安全、人人平等的用藥機會,以及努力與誠實的價值等這類無形又難以避免的問題——這所有因素都會增加使用“智慧丸”的挑戰。

就安全性來說,萬一挑戰大自然的下場不隻是不好,甚至還是一場災難呢?有沒有可能,這些藥物每增進一種重要的記憶功能,就得以犧牲另一種記憶功能為代價或者讓我們的腦袋塞滿了那些我們本該遺忘的瑣事呢?

在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訪問過演化生物學家狄肯博士之後不久,我就這些問題向他發了一封電子郵件,而他的回答則是:“進化過程中不斷進行著各種交易行為,自然天擇最大的力量就是,在一個生物的演化過程中,它會將該生物的整體功能納入考量範疇,而不是此生物的某個單一功能。除非我們已了解整個係統的運作方式,否則我們將會危及整體係統的平衡。”

不過,這些問題中,沒有一個比下麵這個問題更具有道德上的爭議了:在一個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的社會中,擁有智慧丸的新時代,是不是就更容易進一步擴大貧富差距了呢?

當這些藥品上市時,你可能認為它們會非常昂貴,至少在開始時必定售價高昂。你也許還可以肯定地說,那些苦於正常記憶喪失的嬰兒潮時代的有錢人,必定排著長龍等著購買這些藥品,而且他們的下一代也是如此(隻是為了獲得額外的功效罷了);還有許多年輕的父母也對這些藥品感興趣。這些年輕的父母希望他們蹣跚學步的小孩能及早做好準備,通過競爭進入優良的幼兒園,進而有機會進入更好的私立中學,更進一步能進入傑出的常春藤聯盟大學,然後再……

然後你早就得出最後的結論了。故事的結局總是相同:就是黑桃牌陣中的“紅後原則”——不進則退。

然而,許多科學家仍然采取很務實的態度:他們的研究也許能製造出一種產品,為那些迫切需要幫助的人提供服務。而且,如果該產品最後也具有保健功能——嗯,無論如何“有錢人總是比較占便宜”,這是古今中外不變的道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既然在身上進行各種保養並不違法,那麼我們又如何能禁止他們對大腦進行保養呢?

真是難以回答的問題啊。不過,這些科學家當中有任何人可以阻擋保養神經學向前發展的趨勢嗎?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各類植入式手術

迫切希望擁有智慧丸的人們,對於侵入式手術也許就不那麼熱衷了。舉個例子來說,“電動刺激器”的植入,就是侵入式手術的一種:即以手術方式將電動刺激器植入頭骨,大腦因而受到持續性刺激,如此一來(理論上)就可以增強記憶了。此種手術已被運用於憂鬱症患者的治療中。而且我還聽過謠言,據說在雜亂的曼哈頓城中某處,已有某位外科醫生將此手術運用於增進記憶,同時還附帶按摩與足部護理的服務呢。我並沒有去查證這個謠傳。我可一點都不想知道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