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1 / 3)

第三部分

好萊塢式的遺忘症

——忘記所有的00誰偷走了我的記憶第8章好萊塢式的遺忘症——忘記所有的舉一個例子:楚蒂是成功的鞋子設計師,令人非常意外且難過的是,她在五十七歲時成了寡婦。與楚蒂結婚三十三年的男子,在某次商務旅行結束後搭機回家,飛行途中卻因冠心病發作,於飛機降落時宣告死亡。雖然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這個人,但仍深感意外與悲傷。

楚蒂收到了來自各界的慰問致意。意外過後,一周過去了,接著又一周過去了,楚蒂的子女紛紛開始催促她回去工作。丈夫過世一個月後,楚蒂回到辦公室上班。下班後,她開車沿著一段二十多年來每周五天、每天兩個來回的道路回家;在這段二十多公裏長的熟悉道路中,楚蒂高速撞上一根電線杆,這場意外造成了她肩膀與幾根肋骨斷裂,並有多處割傷與挫傷。在醫院待了幾天後,她返回家中,各方慰問再度湧入。

親朋好友紛紛表示慰問。每個人都喜歡楚蒂。私底下每個人都搖著頭提出相同的疑問。大夥相互問道:這怎麼可能是個意外?畢竟那是一條她熟悉到閉著眼睛都可以開車通過的路啊。難道她是悲傷到想要自殺嗎?

這些親朋好友之中,沒有人知道楚蒂的丈夫長期以來給她的身心虐待。也沒有人知道楚蒂為了……唉,就是那些令人甘願維係不幸福婚姻的理由,而在這樣的婚姻裏煎熬。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丈夫在此次商務旅行出發前已告訴她,他有個女朋友並希望離婚的事情。盡管他的死令人遺憾,但死得其時。這讓居住於高級郊區的她,免於承受被丈夫離棄所帶來的痛楚與羞辱。相反地,她成為一個備受尊敬的貞節寡婦。

幾個月之後,楚蒂和我說到這個事件,我也鼓起勇氣問她:當時你真想自殺嗎?

“當然不是!”那麼,車禍事件又是怎麼發生的?“我到現在還弄不清楚。我隻是漫不經心地開著車。當時我正想著一款鞋的設計。”

你不必為楚蒂感到難過。她已梅開二度,嫁給一位出色的好男人;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如果拋開所有情感細節,不管那些情緒上的起伏漲落,單單隻考慮發生了什麼,那麼發生在楚蒂身上的意外,其實也會發生在我們絕大部分人身上。

試著比較下麵這個例子:你正要從熟悉的A點,來到另一個熟悉的B點。步行、開車,或騎自行車都行。到達目的地後,你環顧四周,感到有點疑惑與詫異,因為你發現自己對這段曆程完全沒有印象——也就是說,對於如何從A點到B點這整個行程毫無印象!我怎麼來到這裏的?花了多長時間才來到這裏?在這過程中,我究竟經過了些什麼地方?做了些什麼?看見什麼?還有想些什麼呢?

或許你也正想著怎麼設計一隻鞋子吧?無論如何,也許你隻是任思緒天馬行空地馳騁罷了!(希望是令你愉悅的思緒啊!)或者也有可能根本什麼都沒想,完全漫不經心,就隻是自發性地開著車子,因為這條路是如此的無聊與熟悉,而且就像每個人形容楚蒂那樣,你簡直閉著眼睛都可以開到那裏。

專心和記憶

不管什麼原因,你就是沒有專心。我們常說,我的精神恍惚,仿佛我們的心神真獨立於大腦之外,能夠調整自己並選擇自己漫遊的方向。從某種程序上說,它真的就是這樣。

親愛的讀者啊,在那樣的時刻裏,你所經曆的就是一種失憶症的形式。這種失憶症的確會發生在任何年齡的任何人身上。在多數情況下,發生在五六十歲的人身上的幾率要遠高於二十歲左右的人;首先,那是因為年長者原本就不再容易專注事情,其次就隻是因為,我們遵循某個慣例活動越久,對於這些慣例活動的熟悉程度越深(就像楚蒂開車回家的路線),那麼我們就越容易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做這些事情。我們進入一種如同自動駕駛的境界。

約翰·霍普金靳醫學中心認知神經學家戈登博士說:“通常隻有在注意力不集中,且長時間內沒有試著去學習任何事情的情況下,才會出現這種現象。好比駕車行駛在新澤西公路上,一路從巴爾的摩來到紐約。這一段路有什麼值得記住的東西呢?(答案:這是全世界最無聊的路程之一。新澤西州!決無冒犯之意!)即便這並不是一段很熟悉的路程,你也不會特別注意是否有值得記住的東西,因為你沒必要這麼做。你隻要將車子對準一個方向,讓它一直跑下去就行了。

“那就是幾天前我到達紐約時的情形。然後我還從三十五街走到四十二街,而且我無法告訴你我究竟走了哪些路。當時,我滿腦子都是其他的事情。”

你也許會將這種現象稱作是“正常的”失憶症,但這卻是種矛盾的說法。沒有什麼情況可以不用“異常”來描述失憶症吧!

讓我們來看看這個關於麻省理工學院科學家維納的傳奇故事:他是一個集天才、怪胎,以及漫不經心於一身的教授。麻省理工學院的校園中,至今仍流傳著維納的故事,而且會繼續傳誦下去。比如有一次,他在學校的走廊上與學生談話,隨後卻問學生:“我們剛剛碰麵時,我是要往哪個方向走啊?”“那邊。”學生指著學校自助餐廳的方向說道。“啊,”維納回應道,“那麼我就是還沒吃中飯了!”

或者還有一次,他們家搬到離舊居不遠的新住處,維納太太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給了他一張寫有新家地址的紙條。但事後他絲毫不記得這張紙條放到哪,更別說新家地址了;所以他隻好回到舊居所在地,並向正在街上玩耍的小孩問道:“你知道維納一家搬到哪去了嗎?”“喔,老爸,我知道。”女孩回答,“媽媽要我來帶你回家。”

這些故事有可能是以訛傳訛,盡管我希望並非如此(多年後,維納教授的女兒表示,除了她父親從來沒有忘記過她的部分外,其他的故事細節都是真實的)。如此超乎尋常的忘性還真是可愛。我們偷偷地笑著,相信隻要我們腦袋還清楚,這種情況就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無論維納曾經是如何古怪,至少他的腦袋也還清楚啊!

不過事實上,許多人都曾有過正常失憶現象,而這些正常失憶現象與維納奇特的健忘,最主要的不同就在於程度上的差別。(同時,我們還能確信,他的思想一定在比我們更高級的地方神遊。畢竟他是創造出模控學的家夥啊,天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現實和夢境傻傻分不清楚

專家們所謂的“神遊狀態”,是一種沒有意識到自己遭受到任何記憶喪失的失憶症——甚至把自己的名字忘了也毫無察覺。哈佛著名的心理學家沙克特在其著作《尋找記憶》中描述一個案例,該案例的主角是一個二次世界大戰中因征戰而受到心靈創傷的士兵。這個士兵在神誌不清的狀態下到處遊蕩,對於自己是誰以及要去哪裏全無概念,甚至連自己神誌不清都不自知,直到一個月後,他才在數百公裏外的醫院中完全恢複意識。

對我而言,還有一種與上述心神恍惚的狀態相類似的症狀,即無法確定某件事是否真正發生過的體驗。最近我接到一個住在遠方城市親戚的電話。她說:“你昨晚有打電話給我嗎?”我說:“沒啊,為什麼這樣問?”“你確定沒打電話給我?”然後她笑了起來。“真是個蠢問題,你如果有打來我當然會記得。”(這可不是個什麼可靠的推斷。)“但是我們對話的畫麵實在的確夠真實,讓我今早起床時仍印象深刻。不過我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我問我孩子:‘你昨晚聽到過我跟瑪莎阿姨打電話嗎?’他說沒有。於是我就想,好吧,我昨天也許並沒有跟你打過電話。也許我隻是夢到而已。”

這一類介於真實事件與想象事件記憶間的困惑,可能也曾發生在你身上。這種現象非常普遍。

“你是否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想起某件事情,卻無法確定這件事究竟是發生在夢中,還是它在現實中真的發生過?”我詢問一位記憶超群的朋友,這位朋友有著能夠掌握多種語言的超人能力。“當然,”她說,“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驗嗎?”

我是否曾經在街角遇見某人,並與他小談一會?或者我隻是做夢夢到而已?這個記憶如此真實,但我就是不確定……

記憶是一回事,對記憶的感知又是另一回事了——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運作過程,但其實有時兩者間的界線又很模糊。這樣的經驗就類似以下的情況:我們不確定自己是否已執行過某個任務,或其實隻是想著要去執行這個任務。我付過這個賬單沒?或者我隻是想過要去付這個賬單?我有沒有關掉煤氣?或者我隻是想過要把煤氣關掉?我這輩子因為受這種記憶困擾而把晚餐燒焦也不隻一頓兩頓了。

我丈夫堅信,他從沒有把實際狀況與夢境混淆的經驗(也許是他忘記了)。但是當我問他是否有過把腦中所想的事與實際完成的事相混淆的感覺,他說:“你在開玩笑嗎?這每天都會發生啊!我吃過藥了嗎?或者我隻是想過要吃藥?”喔,對了,服藥問題。你不會相信有不少人跟你一樣都有服藥的問題,這也包括我自己在內。(要解決你我所遇到的這個問題的方法,請參考第十一章)

失憶症有哪些?

被我稱為“正常失憶”的現象,其實與臨床醫療的失憶案例迥然不同,但這兩者卻有一個重要的共同點:失去的記憶都無法找回。這與我們在舌尖現象中所提到的那種記憶暫時受阻的狀況不同。這種受阻的記憶仍然存在腦海裏,隻是暫時與你玩起捉迷藏遊戲罷了。你知道這份記憶仍然存在,因為稍後你終究會記起來。但失憶症可不是記憶暫時受阻,而是記憶不存在,徹底消失了。

在“純粹的”失憶症當中,也就是因為腦部受損而引起的失憶現象中,記憶之所以會消失是因為大腦應該儲存記憶的區域失去作用。而在“正常”失憶的情況下,記憶之所以不存在,則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留心注意的原因。這完全符合記憶研究學者與記憶治療師一再強調的重點:沒有被記錄下來的事物,就無法倒帶重播。人們沒有關注過的事物,無論現在、過去及將來,都不可能被儲存下來。漫不經心情況下失去的記憶,永遠不會保留。

除了電影中的情節,單純的失憶症在現實中非常罕見,而且電影中出現的單純失憶症情節,通常也十分荒謬可笑。如果你對單純失憶症的概念完全來自看過的電影,那麼你對失憶症就會有相當可笑且完全錯誤的概念了。在一些低成本的爛片中,人物因頭部受到重創而失去記憶,然後因緣際會頭部再度受重創,記憶瞬間又回來了;戈登博士在談到那些電影的時候說:“這種情形根本不可能發生,頭部受到第二次重創並不會改善什麼。你隻會維持原樣,或變得更糟糕。”

為了界定臨床醫療失憶症案例,與經常發生在你我身上正常失憶現象之間的差異,讓我簡單描述一下真正的失憶症症狀。失憶症主要分為兩種:一是與腦損傷有關的“單純”失憶症,專業上視之為“生理性”失憶;另一種是因心理問題所產生的失憶現象,專業上則視之為“功能性”失憶。(事實上,還有第三種失憶症:即有意識地偽裝失憶,專業上這被認為是一種“假性”失憶。想逃避諸如債務、違反法律等難堪的現實問題,或是擺脫賬單、除草、房貸壓力等日常生活瑣事的那些人,最愛玩這種把戲。“有時候忘記自己是誰,可是不錯的權宜之計喔。”慧黠的羅馬智者西拉斯在公元前一世紀已說出了這樣的名句。這可是一句充滿智慧的至理名言)

單純的失憶症也許是由腦部受傷、中風,或像腦炎的腦部疾病所引起,麻醉或嚴重酒精中毒也可能是其誘因,不過這樣的狀況極為罕見。(不過隻要適量的酒精,就可能引發“正常”的失憶現象了。巧的是,我就是一個喜歡飲酒但毫無酒量的人。隻要一杯馬丁尼或是兩杯紅酒,就足以讓我陷入所謂“酒醉暈倒”的情形,也就是說隔天早上,我對前天晚上的記憶將會是空白一片)

單純的失憶症會導致不同類型的記憶喪失,根據大腦受損的部位與程度而定。病人也許會忘卻大腦受傷前的經曆(逆退性失憶症),或是受傷後的經曆(順進性失憶症),也可能兩種情況同時發生,但不管是哪種情況,這些患者大都記得自己是誰。

因心靈受創而罹患功能性失憶症的患者,也許他們真正想忘記的,正是導致其失憶的心靈創傷。就像希區柯克經典驚悚老片《意亂情迷》中葛雷哥萊·畢克所扮演的角色:一個不知道自己是誰,卻認為自己殺了人的可憐蟲(他真的殺人了嗎?會是葛雷哥萊·畢克嗎?別傻了)。這部影片講的是一個心理有問題的精神醫生與另一名精神醫生(由英格麗·褒曼飾演)陷入熱戀後,心理問題因而治愈,並突然記起自己是誰,並最終查出真凶的故事。

各位,請拋棄這種所謂的失憶症觀念吧。這類觀點,其準確度大概跟那些以人類陷入流沙為題材的電影相差無幾。真正的功能性失憶患者通常會失魂落魄地在街上遊蕩,看起來常常像個遊民,也許還會晃進警察局尋求幫助。

現在讓我用一個簡單的場景來描述失憶症的狀況:假設有位X先生在十個月前經曆了一場車禍意外,頭部因而受創。他今天路過其家附近的一家藥店;一年前當他在此購物時,這家藥店曾發生搶劫案。那是個可怕的記憶。此外,他今天經過藥店時,還遇見了前一天聚會中認識的一位朋友。

假使X先生是逆退性失憶症患者,他也許隻會記得剛認識的朋友,而忘記了藥店遭搶的事情;倘若他是順進性失憶症患者,他也許就會記得搶劫的事,而忘了剛認識的朋友。如果他罹患的是功能性失憶症,那麼也許無論搶劫還是剛認識的朋友他都不會記得,甚至還可能不會記得自己是誰。假設發生的隻是正常的失憶現象,那麼他會記得所有事情,而且可能會停下來與剛認識的朋友聊聊,並告訴她那個搶劫的故事。但是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記得,自己如何從家裏來到那個藥店,也很有可能不記得自己的車子停在哪個地方。更甚至他可能記不得朋友的名字——那麼各位,這就是我們自己啊!

手術創傷所導致的失憶

對神經學家來說,失憶症讓他們有機會更深入探索記憶的領域。借助腦部掃描技術對患者進行測試,神經學家們能夠了解在不同刺激下,大腦發生激活或是無法激活的區域。通過這種方式,他們對於腦部各區域對各種不同記憶的重要性,有了更多的認識。給各位參考一下:研究人員通常以大腦區域“發出亮光”來形容其被激活時的情形,但實際情況並非真如此戲劇化。大腦掃描影像真正顯示的隻是,像含氧量與血流量等諸如此類數據上的變化情形。當神經網絡將信息傳送至大腦特定區域,更多的血液就會流向那些區域,以處理額外的活動。

記憶研究領域中有個許多人都不陌生的案例:五十年代一位名叫貝克的男子,為了緩和其嚴重的癲癇情況,在腦部手術中切除了大部分的海馬回。這個手術成功地完成其預定的任務阻止了癲癇發作,卻也留下短期記憶喪失的後遺症。對於海馬回在人類記憶作用的科學認知上,這個案例有著非同尋常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