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子還在苦口婆心給大家說道理:“要進行經營權的流轉,我們堅持自願,不強迫,不願意的可以先看著。但是,村民代表會上定了的事,我們村委會要堅決執行。白虎寨的山門必須打開,自己有錢自己搞,自己無錢就讓別人來搞,反正白虎寨的山不能荒,地不能空,我們要它給我們生產糧食、生出錢、生出效益。”
彭鄉長就說:“這事還沒經上級批準,不能蠻幹的。”
幺妹子就說:“我們把報告送給你了,是你不批。”
彭長壽說:“我彭長壽又沒長個老虎膽子,搞得不好要犯法的。”
王二叔聽了就生氣,搞窮了你當鄉長的不怕犯法,我們想搞富你倒怕犯法?
幺妹子就笑著說:“彭鄉長,我們這是在白虎寨搞開發,天高皇帝遠,就是搞壞了也不影響別人,你還是當你的鄉長,真犯了法,要坐牢肯定是我先去!”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說:“你幺妹子莫不是跟城裏人勾結好了來騙我們的吧。”還有人喊:“天曉得,她一直和廣東的大老板有勾結,經常打電報哩。”
幺妹子還聽得氣話,春花卻有些控製不住情緒了,就吼叫起來:“你們這是在胡說八道!支書現在為大家忙得像個脫產幹部,你們還懷疑她以權謀私?現在都用手機了誰還在拍電報?她和誰勾結?這不是在造謠中傷嗎。”她跳過去就和對方吵,沒吵幾句,雙方就扭打起來了。這春花剛烈義氣,為了向思明她兩肋插刀,為了幺妹子她也兩肋插刀,她撲上去,不由分說,就要撕人家的嘴,想把人家壓服。誰想到這春花已經是有了身孕的人,一打一鬧就動了胎氣,就血流不止。首先是秋月兒發現春花腿上流了血,以為被人打傷了,就喊叫,一見血就都住了手,就把春花緊急往衛生室送,到了衛生室,褲腿往上一卷,高醫生拿了酒精棉球來消毒,春花就知道拐了,死活不準再檢查。她悄悄給幺妹子說了,幺妹子也是個沏茶姑兒,不很懂,還是蕎麥內行,立刻就把男人都趕出門,讓人梆了滑竿把春花往敲梆崖下抬,幸好工程隊在敲梆崖下設有大本營,日夜有人有車值班,見是向鄉長有事,立即開了車就朝鎮醫院跑。
三
且不說春花身上見了紅,大家一聽這事和向鄉長有關,就都噤了聲,想想當時搶科學家的情景,想想向鄉長對白虎寨的好處,都巴不得兩人早早成婚,現在春花有了身孕,你向思明就更跑不掉了。王二叔特別找到胡喳喳,對她說:“你可要講政治、顧大局,閉起你那張臭嘴,不要到處嘰嘰喳喳的。”胡喳喳說:“我懂,我懂。”
安排好春花的事,幺妹子又在村民代表大會上說,敲梆崖隧道工程是我們白虎寨天字第一號大事,現在到了關鍵時刻,誰也不許去打擾生事,誰找工程隊的麻煩,就是找全寨子人的麻煩。
敲梆崖工程像是軍事工程一樣,很長時間是隱藏在敲梆崖山體裏進行的,外麵沒事兒一般,但在白虎寨每一個人的心中有如在肚子裏打隧道一樣,令人牽腸掛肚。工程隊搞的是機械化施工,白虎寨的鋼釺大錘和他們不可同日而語,又由於采用了窗口式設計,通風通光良好,天晴落雨照搞,出渣進料也快,節省了很多成本不說,進度是大大地加快了。“三萬工作隊”和縣交通局提出爭取在春節前通車,白虎寨人聽到了這個消息,興奮得幾天幾夜睡不著覺,通過手機把這好消息很快就散布到了所有在外工作和在外打工的白虎寨人耳朵裏。誰都盼著一年最後的幾個月快點過去,留守的妻子希望外出打工的男人回來過年,父母希望在外讀書的孩子能坐著車回來,老人希望不曾謀麵的媳婦孫子女婿外孫能回來團聚。家家都在準備,要過一個快樂豐盛的年。
工程方為了感謝村裏的支持,也是為了和地方搞好關係,專門邀請村民代表進洞參觀。村委會的幹部和村民代表簇擁著老趙書記一行,興致勃勃地來到了工地。進洞口就在都無隊長的工地不遠處,大家把都無隊長也拉了,一起進洞。到底是正規部隊,裝備和做派大不同,洞口用橫幅寫了標語:熱烈歡迎白虎寨領導來指導工作!大家就哈哈大笑,王二叔就說,我這是平生第一次當領導呢,幺妹子就說,我們中間是有領導,還是個大領導,正廳級,資格比我們的州長還老。大家就看老趙書記,發現老趙書記今天走路那架勢、說話那氣魄確實與眾不同。老趙書記見大家望著自己,就自我解嘲,說,退休了,過氣了,帽子一摘,就是一個平頭百姓。老趙書記對工人們說:“你們辛苦了,鄉親們十分感謝你們,你們這是修的致富之路,修的希望之路,修的政治之路,修的民族團結之路,希望你們再接再厲,保質保量完成任務。”老趙書記的話一落音,大家就鼓掌,覺得這事讓老趙書記一說,就太偉大了。王二叔對幺妹子悄悄說,你要學著些,你看人家大幹部,說出話來分量就不一樣。
很多人是第一次走進山的肚子裏,看著頭頂的岩石,生怕會垮塌下來,一路走,一路提習吊膽。
參觀回來,大家就感歎,以前隻知道要修路,弄點炸藥在那裏炸,用幾根鋼釺幾把大錘在那裏打眼刨岩,學愚公移山,現在一比一看,我們是在用修鄉村小路的土辦法去修現代化的大馬路,那簡直是攪和尿泥修高樓,難怪我們總是搞失敗。大家心中這麼一想,也就服了許多氣。幺妹子想,爹爹要是能活到今天,也到洞子裏看看機械施工該多好,他的病說不定就會好的。
正當大家盤算著通車的日子,進洞路段突然垮塌了一處。施工方、監理方、發包方三方現場會診,認為不是施工質量問題,而是地質災害問題,這地方在覃建國領導修路時就垮塌過。換句話說,責任不在施工方。施工方立刻把全部力量壓到山肚子裏的隧洞工程上去了。
隧道眼看就能通車了,垮塌路段怎麼辦?發包方不肯驗收,施工方認為,垮塌路段要重修也行,這是雙方合同之外的工程,那你得再拿錢來。設計部門的意見是把這一段流沙坡改為單跨拱橋,方案的更改,要送審報批。這拱橋最少也得六十萬才能建成。再找“三萬工作隊”要錢就有點過分了,縣裏財政入不敷出,沒錢,這是後話。總之,敲梆崖隧洞即將打通,路卻斷了,車還不能通,像半拉子工程。
出了這樣的事,白虎寨人咒天罵地,沒人理,有人在網上發帖子、傳視頻、造輿論,外麵網民不了解事實真相,就罵人、起哄,說當官的不會辦事,拿了錢也辦不成事,是一群豬,是一群腐敗分子。有人還造謠說,修路的錢被縣裏拿去修賓館了,搞形象工程了,喝酒了。網上更有人曝料,說工程隊的頭是州委書記的親戚,說那段路是豆腐渣工程等等。縣委縣政府也是有口難辯,反正上麵也沒介入調查,便不做聲。幺妹子去鄉裏縣裏跑了無數次,是撥款修橋還是改道,也沒能討到一次實信。金大穀更是急,快點通車!不通車怎麼行?不通車絕對不行!不通車就不能結婚!
一時不能通車,白虎寨已經等了六十年,再等等也無妨,苦就苦了老趙書記,這麼大的年齡,住在高山上,滿腔熱情來還心債,又說出了路不通不回家的話,現在搞得騎虎難下,有家不能歸。幺妹子就莫名愧疚,三天兩頭去老趙書記那裏坐坐,陪他天南海北地聊天,和他拉拉家常,聽他“想當年”。這老趙書記到底久經考驗,舉重若輕,除了隔三岔五和外麵通通電話,其他方麵跟沒事兒一般,好像要永遠住在這裏,要在這裏養老送終似的。他在蕎麥的新房子旁邊開了一塊地,每天戴了草帽,在那裏種地,他種了幾畦大白菜和包包菜,栽了菊花,搞得一股子勁。
四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幺妹子得到一條壞消息:“白虎寨新農村示範點”名額被取消了。一個貧困村要是能爭取到一個新農村試點名額,就能“一次性給二十萬”,誰不想要?誰不爭?這是國家的錢,無償的,不要白不要,不爭的是傻瓜。前幾年都沒白虎寨的份兒,今年,是彭長壽鄉長跑上跑下給爭取來的名額,為什麼突然取消了?幺妹子和唐先富去鄉裏去縣裏跑了一路又一路,最後還是交通局長李文龍給透了底,說縣裏作了調整,新農村示範點要集中放在省際公路兩旁。唐先富一聽就罵,這是什麼狗屁政策,公路兩旁本來就交通方便,經濟就發達些,你這不是嫌貧愛富是什麼?縣委書記幾上白虎寨,在大家的心目中印象本來很好,這一下子就遭到了咒罵,說他肯定是收了路邊村長的錢等等,把苗書記罵得狗血淋頭。有人說這是搞形式主義,搞政績工程,這示範村不是搞給老百姓的,是弄給領導們看的。
一個小小示範村名額的變動,像一根帶磷的火柴頭重重地劃過了焦躁的心,迸出的火花一下子就引燃了幹枯的野草,這示範村名額隻是個導火索!白虎寨借機熊熊燃燒起來了!出門打過工的人見多識廣,他們就在私底下議論,這公路和隧道是白虎寨脫貧致富的根本,是致富的保障,工程停了工是嚴重問題,你不鬧,誰管?你鬧得越大,越能引起重視,問題也才解決得快。有人找到唐先富,說,你是村長,還不出頭?要想大家服你,你就得給大家辦幾件實事,這事你帶了頭,我們推舉你入黨。
正在這個敏感時刻,恰逢工程隊的工人轉場。金大穀、錢三娃子、覃正義、覃道飛一批年輕人就急了,不答應了,他們跑過去把轉場工人攔住了,死活不讓走。那群工人倒顯得無所謂,說,你們光跟我們說,有個屁用,我們是做工的,得跟我們領導去說。工地領導來了,一再解釋,說,我們不能閑坐在這裏等,隻要你們這邊把錢一落實,我們馬上就回來。村民們不聽,反正不讓走。這樣僵持了半天,幺妹子和唐先富趕過來了,聽了雙方意見,也認為工人不能走。幺妹子就問工地領導,要多少錢才能修成?工地領導說,隻進材料一項,少於三十萬就無法搞。幺妹子和唐先富一商量,果斷決定,這三十萬由我們村裏來籌集,你們工人不能走,準備施工。工地領導想了想,說,好,我們等你一天。工人就原地休息。
幺妹子當即在現場召開了村民大會,發表了激情萬分的演講,要求大家把家裏能拿能借能取的錢全部拿出來,村裏認借認還。村民們群情激昂,有人喊,隻要能把敲梆崖公路搞通,拿命也行!不用幹部催,當家的都趕快回去,把手頭能拿出來的錢都拿出來!存折、彙款單也行,修橋!修橋!不到一個小時,金小雨麵前堆滿了現金、存折、彙款單,還有養老保險卡、退休金卡。白虎寨的老百姓把他們的身邊所有的錢都搜集到一起來了,幾個年輕人在緊張地幫助清理和登記。工地領導和工人們眼見了這一幕,也大受感動。金小雨把各種錢的數據統計出來了,不到二十萬,這是白虎寨的全部血汗錢了,遠遠不夠。工地領導麵對這樣一包特別的錢,既不忍心去拿,又不敢表態修橋。幺妹子對他說:“公路不能功虧一簣,能不能這樣,我們白虎寨投工投勞,我把外出的男人統統喊回來,全部勞動力聽你指揮?”工地領導人搖了搖頭,說:“修橋是技術活,不是打人海戰。”幺妹子想了想,隻有向同學、朋友求救一條路了,她就對工地領導人說:“請你等著,這三十萬我一定想辦法籌齊。”說完就往家裏跑。
很快,彭長壽帶了人急急忙忙爬上山來了。彭鄉長熟人熟事,一來就大聲地吼、大聲地罵,問是誰領的頭,想鬧事?簡直是老鼠子強奸貓兒,天大的膽子!誰都不吱聲。支書呢?叫你們支書來!想鬧事,找死!還是沒人理他,他一眼就看到了唐先富,就抓住他不放,說,你狗日的唐先富,平日裏當縮頭烏龜,今天怎麼了,你敢帶頭鬧事?唐先富說,我們沒鬧事,就是不想讓工人們走,一走這路就修不成了。誰說的,有了錢就再修。唐先富這時候也就有了氣,心裏想,你不是說我當個村長不管事嗎,我現在就管一管給你們看看,你不是說我是縮頭烏龜嗎,為了子子孫孫,為了白虎寨,我就來出這個頭!
唐先富就發了怒,罵彭鄉長:“狗日的,說話也不算數,苗書記說搞科技示範村,我們給搞成了,是你說給我們村搞成新農村示範點,稀飯還沒冷,你們就變卦了。你堂堂鄉長紅口白牙說的話都不算數,那你再說話鬼才信你。”一說到示範村,彭長壽心中也有氣,白虎寨是他包的村,好不容易爭取到一個名額,又突然被拿走了,這拿走的是我彭長壽的麵子,是我彭長壽的政績,也是我彭長壽一年的獎金。但彭鄉長不能在這裏發牢騷,他也不敢罵領導。他是來抓“維穩”的,現在的領導幹部,從上到下,隻要一聽說,哪兒鬧事,就條件反射,心驚肉跳。彭長壽發覺自己說話不靈了,他喊幺妹子,到處不見幺妹子的人影。幺妹子正被大穀給鎖在屋裏了,不讓她出來。彭長壽對唐先富說,那這樣,我留在這裏,當人質,你讓工人們走。唐先富說,留你有個屁用,你一沒得錢,二不會放炮,我還得給你供飯。彭長壽就對唐先富發火:“你狗日的是不是真想鬧事,你要是不聽招呼,我立刻把你的村長給擼了!你信不信?”大家就起哄,覃正義說:“你要是撤唐村長的職,我們就選你當村長。”唐先富倒是一副凜然不屑的姿態,對彭長壽說:“彭鄉長,你如果真有本事,你隻要把示範村的名額再要回來,我自動辭職!你以為我舍不得這頂爛氈帽?!”
以後的情形發展得很快,幺妹子隻聽到外麵響動很大,滿寨子雞飛狗跳,有人在跑動,有人在叫喊。她大聲地喊媽,媽媽過來了,給她送來一碗飯,從窗口遞給她。幺妹子央求媽,趕忙放我出來,大穀他們在鬧事,我不去製止,會出大問題的。媽媽愁苦著臉說,是大穀讓我不放你,不讓你出麵,怕你出事。幺妹子在裏麵捶胸頓足,說媽呀,你真糊塗,這麼大的事,我不去誰去,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去。媽就哭了,說,我的兒,你去出了事怎麼得了?你萬一有個閃失,媽怎麼辦?幺妹子就改了和緩口氣,說,媽,你說,要是爹爹在,他會躲避嗎?媽媽想了一陣,就說,那先把這碗飯吃了我再放你。幺妹子無奈,隻好三口兩口把飯扒了,衝出門就跑。
等幺妹子趕到石牌坊下,那裏已經人山人海,老人小孩滿寨子人差不多都聚集在那裏看熱鬧。幺妹子直接去找到彭鄉長,彭鄉長正在暴怒之中,又把幺妹子劈頭蓋臉吼了一通,你躲到哪裏去了,你這個支部書記是怎麼當的?還有沒有黨性原則?我命令你立即把人疏散,把工人放了。幺妹子今天穿了一件水紅秋衣,在人群中很耀眼。她去找唐先富,唐先富不說話,又去找大穀,大穀說,你來幹什麼?幺妹子說,有事要慢慢商量,不能激化矛盾呀。大穀大聲說,不是我們在激化矛盾,是他彭大鄉長在激化矛盾。幺妹子大聲吼,金大穀,你充什麼能人,這樣鬧出了事你負得了責嗎?金大穀說,就因為不吵不鬧,敲梆崖才幾十年沒人管。
幺妹子在人群裏跑過來跑過去,這邊說了勸那邊,但是,人們就是不放工人走,也不讓彭鄉長走,還有人給工人們送來了香煙和茶水,還有煮雞蛋,讓他們吃、讓他們喝,悄悄對他們說,隻要你們不走,我們天天送,工人們就暗笑,就吃,還說,你們搞吧,讓縣裏給你們批錢,讓領導快點下不轉場的命令。
事情就這樣僵持著,天眼看就要黑了,人群還是不散,想看看結果。幺妹子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無助,自己是村支書,還認為自己就是村子的最高領導、是中心、是代表者,可以管住一切,可是,眼前,群眾並不都聽自己的,這是為什麼?
積累了幾十年的貧窮之氣,在白虎寨人的心中翻騰,他們隻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出口,就猛烈地釋放出來。鄉裏不斷地來電話,了解這邊的情形。彭長壽開始還大包大攬,說,沒事,這點小事我很快就解決了,不用麻煩領導。後來,他也沉不住氣了,就威脅利誘,說如果你們再鬧下去,我就要喊公安來抓人,如果不鬧了,我一定把白虎寨的困難向縣委縣政府好好反映,把示範村的名額再要回來,把修路的經費要下來。唐先富要彭鄉長當麵給縣裏打電話。彭長壽無法,隻得打了電話,對方說,不能討價還價,必須先放人。大穀說,要先答應條件再放人。電話打去打來,最後對方下了通牒,必須立即無條件放人!要想一切辦法防止事態發展蔓延。
彭長壽說要抓人,大家都當說著玩的,電話裏一說要抓人,人群中立刻就炸了鍋。白虎寨一時就被傳言所籠罩,說馬上要來武警了,要來白虎寨抓人了。人們心頭立刻就緊張起來,但一些年輕人卻不怕死,農閑了,他們正沒事可做,有氣力沒地方消遣哩,善良人心中也有魔鬼,我們又沒犯罪,還怕你抓?立刻就有人站出來當了領袖,指揮人去敲梆崖,把寨口堵住了。人們擺好了對付侵犯者的架式,封山了。有人從小店裏搬來禮花炮,時不時放一顆,那炮聲在岩壁和山崖之間來回地應送,便有了滾雷般的氣勢。小子,我們白虎寨沒有壞人,看你來抓誰?彭長壽聽到炮聲以為是開槍了,急得不行,就不斷地給縣裏打電話,一急,說話的口氣就大,一慌,把給縣委辦公室的電話按錯了,打到某個局長那裏去了,這個局長就很不高興,在電話那頭吼:“你是誰,隨隨便便就給我打電話,你以為局長很不值錢是不是?!”彭長壽一氣之下也就回了一句粗話:“老子操你個破局長!”
五
敲梆崖之外發生的事是彭長壽和幺妹子都不知道的。鄉裏和縣裏都把這事看得很嚴重,縣裏高度警覺,有公安幹警嚴陣以待,有幾輛車直奔白虎寨而來。有的人添油加醋地通過手機向四麵八方傳送信息,一時間搞得風聲鶴唳。甚至於有人說,白虎寨發生了暴動,看到了濃煙滾滾,聽到了猛烈的爆炸聲,多少人被扣作人質,公安武警上去了,雙方開槍了,死了多少多少人……全國各地許多采訪電話打進了這個荒僻的山區縣城,因為有個難以逾越的敲梆崖,這些消息既無人出麵證實也無法及時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