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3)

舒一晴把醫生說的囑咐,一一記在了筆記本上。她覺得此時自己就像是一個孩子,一個還不太懂事的孩子,需要父母孜孜的教誨。

她聽得很認真,也記得非常的詳細。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她都一字不落地記在了筆記本上。這是關乎自己生命的文字,多一字少一字都不行。

夜幕降臨的時候,泰爾內開著車帶著舒一晴走在了回家的路上。那音樂真的是好動聽,以前不知播放過多少次了,也不知道聽過多少回了。總感覺以前沒有現在這麼感人,沒有現在這麼動聽。

回到家後,舒一晴在浴缸裏放上了自己最喜愛的玫瑰精油,撒上了玫瑰花瓣。當水龍頭裏的水慢慢在浴缸裏上漲時,浴缸內變得五彩繽紛起來。

舒一晴站在浴缸邊,溫柔的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那曲線的身軀,的確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她慢慢地把衣服一件一件脫去,將自己的身體全部浸入花香撲鼻的水中。就像是一條魚兒,她在浴缸裏翻來覆去。水嘩啦嘩啦地從水龍頭裏往下傾瀉下來。躺在水裏,她輕輕地籲著氣。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她知道越去想可能會越糟糕,越往死胡同裏鑽。

聽天由命,富貴在天。天命是難為的,注定了的結果誰都沒法去改變。就像是生死一樣,有出生就注定了死亡。

她調整了一下思維,努力地保持鎮靜,但她的內心其實已被恐懼吞噬。如果這個醫生試圖讓她振作起來,那似乎不是很成功。乳房要切除是事實,換作發生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不會平靜。

舒一晴突然有了撫摸乳房的欲望,她想即使不會再有男人撫摸了。自己也滿足一次自己吧,她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乳房,她那麼柔軟,那麼無辜,潔白無瑕像是盛開的花朵。她怎麼忍心就此舍棄它!怎麼忍心讓另一個乳房孤獨地守候!撫摸著它,是多麼的戀戀不舍,撫摸著它,一次次地淚水漣漣。滿池的花香和著舒一晴的淚水好像在為它送行,這就是天命。

浴缸裏不知何時升起騰騰的水霧,也許是老天爺不忍看見這殘忍的一幕而緩緩地飄走。舒一晴愛它,卻不能讓它陪著生命凋零!當舒一晴從水中起來,看著鏡子裏赤裸裸的身體,她在交集著那份離愁的痛楚。

隻聽得那些水珠或是淚水,滴滴答答、滴滴噠噠地往下墜落的聲音……

第二天早晨舒一晴六點鍾就起床了,特地挑了件估計以後不會再有機會穿的低胸花連衣裙,束身,一邊是吊帶,另一邊肩頭飄著兩條長至腰際的衣帶,裙擺是不規則的兩側稍長前後稍短。七點趕到醫院,七點半在醫生的指導下換上了病服。這件衣服實在是太大了,穿在身上晃蕩晃蕩的。舒一晴的身材本來就小巧玲瓏的,穿上這件衣服後,連那飽滿的胸部一下子都不知道哪去了。行走在那裏就像是行走在風中一樣,搖擺了起來。

泰爾內看著妻子,那一瞬間感覺變得小了許多。一股寒意從他的手心一直流遍了全身。他雙手合並在額頭上,為舒一晴祈禱著。老婆,你千萬不要有事。

他知道舒一晴為自己付出了不少,自己比她大出一截,她還是選擇了和自己結婚生子。現在沒有理由不承擔這份責任,更沒有理由去逃避。再大的困難也要度過去,再大的檻也要邁過去。他想過了,即使是飛機場也還要愛著她。舒一晴沒有計較自己的過去,把青春獻給了自己,如果在這個時候不好好照顧她,安慰她,那還是人嗎?本來泰爾內這幾天忙著要出差的,他沒有去,讓公司的其他人去代理。他知道在這個時候,舒一晴真的是需要自己。

手術定在上午十點鍾進行,消息傳出病房裏來了好多人。政府官員、親朋好友。醫院的走廊裏一下子變得擁擠了起來,院長也來了。縣領導在醫院裏做手術作為院長豈敢不來?除非真是不想混了。他鞍前馬後地做服務,不僅不需要交醫藥費還要安排最好的手術醫生。

十點整,手術室的醫生推著手術車來到了病房。按醫院的往常規定是要躺在手術車上推進手術室的。舒一晴不同意,她覺得躺在車上無形中給自己的心理增加了負擔。非要自己走進去,大家都沒有反對。這個病對於一般的社會婦女來說算不了什麼,可是對於舒一晴來說那是比天還大的事情。她的左手緊緊地握著母親顫抖的手,右手緊緊地抓著泰爾內。她不願意放開,仿佛一放開就再也無法合攏了一樣。

一路走來,舒一晴最不自戀的時候也就是這無端的病痛。仿佛一切都在衝著自己嘲笑,怎麼會這麼倒黴。有些事情也許舒一晴還是不夠理解,人生其實不可能永遠順風而行。命運總會發生變故,即使不患病,一秒鍾發生個意外那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人應該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預測著一些沒有發生的事情,那樣生活也許就會變得漫長得多。

鬆開緊拉著的手,舒一晴走進了手術室。所有的關懷在那一瞬間變成了力量,舒一晴感受到了特別的力量,那股力量支撐著自己。麵對的也就不是太麻煩的事兒,感覺變得普通和正常了許多。

手術室空蕩蕩的,中間放著一張狹窄的床。比普通的床要高,剛剛容得下一個人躺在上麵。手術台上方有一堆燈,和電視電影上看到的大抵一樣。在手術台上躺下,看著一盞一盞的燈在頭頂劃過,舒一晴感覺是躺到了屠宰場的案板上。身體開始麻木了起來,手緊緊地抓著床的邊沿。

衣服一件件地被護士脫去了,她不敢睜開眼睛。這還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一絲不掛地裸露自己,她看不清楚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不知什麼時候手腳已經被捆綁了起來,固定在了案板的兩側。針頭鑽進了血管,她不知道護士在用什麼樣的藥,她沒有問,也不想問,隻想閉著眼睛,希望一覺醒來什麼都過去了。羞澀、悲哀、還有無法言談的痛苦都停留在夢中。

“麻藥……家屬還沒簽字呢?”這是一個護士的聲音。

“快點去找家屬。”舒一晴一聽這聲音,全身顫抖了。

“家屬在哪?”護士問舒一晴。

舒一晴睜開了眼睛,護士嚴肅地站在眼前。舒一晴用眼睛探視

了一下旁邊的男醫生,那男醫生埋著頭在專注地做著什麼,頭埋得比床還低得多。

“我可以簽嗎?”舒一晴問。

“按照規定是不行的……”

“你讓她簽吧,這樣的小手術,局麻就可以了,不會有什麼大礙。”麻醉師還沒等護士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

本來手術麻醉決定權就在麻醉師手上,這個手術是絕對沒有生命危險的。這點不光是麻醉師,護士也非常明白。

就這樣舒一晴在那張密密麻麻的紙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那個名字絕對不是平常在辦公室裏批個文件,簽這個字的手沒有那麼堅硬。那個名字永遠隻屬於那張病曆,屬於手術室和那張手術台。離開了之後,也就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