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舒一晴都是過著風平浪靜的生活,沒有挑戰,也沒有刺激。是在父母懷中健健康康長大的,沒有患過病,也沒有吃過藥。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患上這種病,會是今天這麼一條走不下去的路。
她甚至都在懷疑自己,這是不是報應。她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可還是搶奪了別人的丈夫。她在想這是不是不道德,或者說是不是太毒了點兒。
但是舒一晴也曾經聽人說過,每個人在這世上所受折磨的總和應該是一樣的,隻是表現的形式和時間分布各不相同。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是老天一定要這樣來懲罰自己,她覺得不公平。這種想法在她的腦海中出現過幾次,但沒有流連腦海太久,因為沒有用。
是的,沒有用,難道扔石頭砸天?
第二天省城意外下起了大雨,舒一晴的心情也隨著不停息的雨沒完沒了。本來擁擠的街道,被這雨又耽誤了不少的時間。她想去火車站坐火車回郢都,卻因為打不到的士,最後還是選擇了坐公交車。到汽車站的時候,上一班車剛剛出發,下一班還需要等一個多小時。她隻得找個可以躲雨的地方,然後給在省城的朋友打去了電話。是太友好或者說太貼心了,朋友很快就來了,是放下了手頭所有的事情趕來的。
朋友趕到車站的時候,舒一晴躲藏了起來。外麵的雨實在是太大,無論站在任何一個地方都無法躲避,最後她去了附近的賓館。坐在賓館的大廳裏看著掛在牆壁上敲動著的鍾,她的思維全部交給了這個鍾,木訥得就像是一個泥人。那眼神陰森森的,暗淡得讓人可怕。
朋友趕到了火車站,見不到她人隻得一次又一次地撥打舒一晴的電話。舒一晴的電話放在手提包裏,鈴聲一次次地重複著,那聲音焦急得讓旁人的心也懸了起來。可她不知道電話鈴聲在不停第地響。
還是坐在旁邊的老人實在難熬那刺耳的鈴聲提醒了舒一晴。 “小姐,你的手機。”舒一晴這才緩過神來。她拿起電話才知道朋友呼叫了自己20多次,這顯然是不禮貌的表現。接通電話後來不及道歉,朋友也沒有半點責怪的語言。告訴了朋友自己的位置,就這樣她坐上了朋友的私家車。車內播放著浪漫的法國歌曲,典雅而動人。
“你是一直很忙的,每次來都隻給我一個電話。”朋友責備著說。
“是啊,也許以後會永遠地安靜了下來。”舒一晴說這話的表情的確是讓人擔憂。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如此的垂頭喪氣。”
舒一晴沒有說話,眼淚就那樣毫不掩飾地流了下來。
朋友注意到了舒一晴反常的眼淚,將車停靠在了路邊的樹蔭
下。
“發生了什麼事?”朋友知道舒一晴不是個輕易掉眼淚的女人,不是非常大的事情壓不倒她的。
舒一晴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緊緊地抱住了駕駛室裏的朋友。嚎啕大哭起來,好久她才平靜下來。
“我患癌症了。”舒一晴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了眼淚。她已經沒那麼痛苦了,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車窗外瓢潑的大雨。
“什麼?這不可能。怎麼可能呢?你是不是搞錯了?”朋友在省城一家不大的醫院工作,是個正兒八經的醫生。他怎麼也不相信舒一晴說的是事實,質疑是不是醫院搞錯了。
當舒一晴將檢驗單拿給朋友看時,朋友也沒有再說話。他隻是一個勁地說:“我不相信,你沒有那麼倒黴,你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患這樣的惡病呢?”
晚上她還住在省城,朋友沒有邀請更多的人來陪她。帶著她去了一個不大的小飯店,點了幾個小菜。舒一晴沒胃口,朋友說吃什麼她都說好。最後真正吃起來,她隻是喝了點湯。
人的精神一旦出現了偏差,還可以采取一些心理上的戰術去恢複它的健康;肉體上一旦出現了腐朽,還可以用藥物去治療。如果精神和肉體同時腐爛了,恐怕是隻會落個無藥可救。
“吃點吧。”朋友夾了個蘿卜在舒一晴的碗裏。
舒一晴搖了搖頭。
“不就是切個乳房嗎?有什麼大了不起的。”朋友的話顯然是過於關心才說出口的。
舒一晴被這句話擊中了要害。看著朋友,她又哭了。飯店裏的人都不知道她怎麼了,眼睛都盯著這邊看。她哪管這些,朋友也沒有顧及這些。任由她揮灑著淚水,隻要這淚水能夠減輕她的痛苦,就算是哭上幾天幾夜都好。
離開飯店時是晚上的9點鍾,朋友開著車左拐右拐最後來到了一個酒店。舒一晴不知道這晚是怎麼睡著的,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這晚,舒一晴睡得特別的香甜。走下樓才發現自己住的還是前天晚上的那個酒店,這不是在做夢吧。
看來現實是逃避不掉的,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下來的,怎麼逃還是回到了原點,就像住這酒店一樣。
這時的舒一晴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要是沒有這個病,自己去農村裏過一輩子都行。或者去偏僻的學校支教,做一個村小學老師。在那裏結婚,生兒育女。隻要可以從頭再來,她絕對不會走這條路。話說回來,人隻有在大難麵前才會少去許多的紛爭。
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事業上剛剛有了個好的起步。剛剛踏上自己夢寐以求的仕途,一下子就陷人了奪命的漩渦,甘心嗎?
她不敢想象告知家人後會是怎樣的一個場景,丈夫當初可以放棄那個對他好的妻子,丟棄親骨肉與自己結婚,知道自已患了難治之症還會跟自己生活下去嗎?他需要的是一個漂亮的,健康的女人,而不是一個病態。想著這些她就害怕,怕失去這個美好的家庭。
那天深夜,舒一晴回到了郢都。她一遍一遍對自己說,我不能告訴任何人。得瞞著。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好多人已經知道了。大概是在她離開省城之後,那個朋友給她家人打去了電話。再豁達的胸襟,再無敵的堅韌,誰又能無畏懼地承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視同若無?雖然得知情況的同學同事朋友不止一次地與她在電話裏長時間地聊天,試圖安慰開導她。一切對她來說都無濟於事,形同隔靴搔癢。可越是這樣,她越是把自己陷人到了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