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爺爺，您小的時候到處都可以掏到鳥，看到麅子什麼的，那多好啊。
是啊，我說，有一回我去幫你奶奶喂豬，我一看，怎麼豬圈裏多了一頭豬啊，細一看，那是一頭野豬，跑到咱們家豬圈裏蹭泔水吃來了。
於是孩子們一陣開心地大笑，還說這野豬真膽子大真不要臉，是不是想和家豬搞對象啊？孩子們就又哈哈地笑了。
高家旗說：爺爺，再給我們講一個魚的故事吧。
我說：魚的故事倒也沒什麼。那時候水多，山裏到處都有大大小小的水泉；隨便一塊石頭底下，都會冒出一灣清亮的水來，那水灣裏就是一灣魚。我們常常到河邊去摸魚，回家當豆角燉了吃。有一回呀，我蹲在一塊白石頭前麵，用手去捧水喝，結果捧上來一條金黃金黃的小水蛇，我嚇得一激靈，趕忙把水蛇放了，它又鑽回到流著水的石頭下麵去了。那金晃晃的水蛇，還沒準是條小金龍呢。
孩子們又一陣開懷大笑。高家旗又說：爺爺，我聽說，您的爺爺，就是我的老太爺在白銀河裏打撈上來一條二百多斤重的大鯉魚，是真的嗎？
有這麼回事。那天咱們高鹿村人都吃到了魚肉餡的餃子。
有個孩子說：那時的人口福不淺哪。
於是人們又笑著。高家旗說：爺爺，紅金坨上真有一個大金聚寶盆嗎？
我說有。
在哪裏？高家旗問。
那兒。我指著紅金坨上的一片鬆樹說，聽說呀，那聚寶盆就在那片鬆樹下麵埋著。說是當年我姥爺撿到了那個聚寶盆。可那聚寶盆太大了，我姥爺拿不動，便埋到了山上，打算第二天再找幾個人去抬那聚寶盆。我姥爺怕擱忘了地方，便往那埋聚寶盆的地方栽了一棵鬆樹……可是待到第二天再去找那聚寶盆，隻見滿山都是鬆樹了，綠油油的，哪裏還有聚寶盆的影子。
孩子們都感到有所惋惜。高家旗說：爺爺，那聚寶盆就找不到了嗎？
我說找得到。要想找到聚寶盆，紅金坨上植樹又造林。
高家旗和他的小夥伴說：要真是那樣，咱們就去紅金坨上植樹造林吧，你們去嗎？
孩子們說：你去，我們就去；為了找到聚寶盆，咱們植樹多好啊。
有個孩子說：紅金坨那麼高，咱們上得去嗎？
高家旗說：爺爺，紅金坨到底有多高啊？
我說：都說是百花山萬丈高，還在靈山的半山腰；咱們的紅金坨呢，與百花山為伴，高低差不多。
高家旗說：看著是太高了。爺爺，你上去過紅金坨嗎？
我上紅金坨那是常事。我小的時候，是經常到紅金坨上去的。我在那裏燒過炭。紅金坨上有好幾個炭窯，一到冬天我們就去燒炭。炭出窯後，我就和大人們背著木炭往北京送。有一回我和爺爺去送炭。半路上我和爺爺撿到了一隻奇大奇老的黃鼠狼子。到了北京城後，正趕上下雪了，可盡管如此，那炭還是沒賣了，但是有個皮販子走上前來，要買我們的黃鼠狼子。我和爺爺就把黃鼠狼賣給那皮販子了。賣了錢以後，買了一摞燒餅吃，芝麻燒餅。聽說那皮販子後來把這黃鼠狼子皮倒手賣到了皇宮裏，那黃鼠狼的尾巴上有三根奇特的毛，聽說這三根毛給乾隆皇帝做了一杆毛筆，這就是我後來在小說裏寫的《乾隆禦筆的傳說》。
爺爺，高家旗說，那乾隆的禦筆，真是那黃鼠狼子的尾巴上的毛做的？
我說真假就不用問了。等你會寫小說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高家旗又問：爺爺，您當時是不是也見過皇上啊？
見過。我說，有一次我去潭柘寺燒香，正好碰上了康熙，他也去燒香。
真的？高家旗問，爺爺，當時您留沒留大辮子呀？
沒有，我一直討厭那豬尾巴辮子；我一直就不讓給我留辮子。我一個男孩子，為什麼要留辮子？所以那時無論別人怎麼哄我，哪怕說給我金鴿子蛋吃，我也不留辮子。為這我還罵過人。
高家旗問：爺爺，您不留辮子，行嗎？
我說：山高皇帝遠，不梳辮子也不會讓人揪辮子。就算皇上要揪我的小辮子，我比他的歲數還大呢，他也得手下留情啊。不過，早些時候我發表的那篇《大辮子該退朝了》的文章要是在當時發表了，我這腦袋恐怕是保不住了。
孫子們又哈哈笑了。高家旗說：哼，看我爺爺，見過皇上。
我不但幾次見過皇上。我還見過毛主席。那年我去紅金坨上砍柴，正好趕上開國大典，我就站在紅金坨的山尖兒上，向東翹望著翹望著，我就看到了毛主席登上了天安門城樓，聽到了他宣布：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哎呀，在紅金坨上能看到北京？
是啊。如果晚上站在紅金坨上，可以看見北京城的萬家燈火；如果早上站在紅金坨上，就能看到一輪好大好紅的太陽從北京那邊升起來。那一刻可是太美了，我們激動得都想飛起來。
高家旗神往地說：爺爺，趕明兒您也帶我們去紅金坨上看看日出吧。
好啊，好孫子，你還懂日出這個詞哪。我把高家旗抱了起來，我說以後我帶你們去。我和你們說，站在紅金坨上還可以望見永定河，望見桑幹河，望見涿鹿城、礬山鎮，也就是黃帝、炎帝和蚩尤打仗的地方。
紅金坨那麼高？
是啊，站得高看得遠。你們的眼睛不行，我的眼睛當年能望見皇帝在祈年殿敬天的情景。
能望那麼遠？
還有。當年哪，我走得也遠。記得那回我拄著我的神棍，去了一趟妙峰山，當天就趕回來了，我在妙峰山挖回了兩棵玫瑰樹，栽到了紅金坨上，結果幾年下來，紅金坨上就長出了一大片野玫瑰，開花的時候，那花兒才叫好看哪，紅的粉的白的還有黃的，香氣撲鼻的。
爺爺，這會兒我都聞見紅金坨上那邊飄來的玫瑰的香味兒了。
你呀，我的高家旗，也快像個詩人了。
高家旗說：爺爺，我不是詩人，可我們這小朋友裏有小記者。有兩個小記者想采訪您，您樂意接受采訪嗎？
我說當然可以。我笑了說：采訪我什麼呀？
有個小記者便第一時間站出來說：老爺爺，您能告訴我們您的長壽秘訣嗎？
這麼小就討長壽秘訣。我笑了說，也難說，長壽要從娃娃抓起。問吧，說好了，我隻能簡單回答。
小記者問：那麼好，老爺爺，請問您為什麼身體好？
我說：要想身體好，處處聞啼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