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自利的艾略特,她把人欺負到什麼份上了。她自己可以去男歡女愛,卻不許斯賓塞有愛情生活,哼,她死了才活該呢!”

辛希婭偎在我的懷裏,而讓《斯賓塞傳》偎在她懷裏,好像有了我們的層層保護,在艾略特那,斯賓塞就能少受點委屈。

但斯賓塞不願意艾略特死,他要把艾略特因他而死的可能性減少至無,他決定斬斷情絲永不戀愛,以避免去對艾略特說那句話:瑪麗,答應我,如果我結婚,你不要死,好嗎?他怕他說完,艾略特隻是口頭答應,而實際上卻去實踐她的

誓言。

像一般事情的正常邏輯那樣,斯賓塞的決絕並非平空

而來,而是出之於偶然契機的暗示和召喚。有一天,他又去那個他喜歡的姑娘家,去與她哥哥討論他正在寫作的《未來的奴隸製》中的幾個問題。那是一本關於共產主義的書,而那姑娘的哥哥是個共產主義者。他走進院門,穿過那姑娘家花園時,猛然看到,那正在樹蔭下讀書的俏麗姑娘,臉上掛著兩行清淚。這時那姑娘也看到了斯賓塞,看到了斯賓塞憐愛的注視,她不好意思地從長椅上站起來,用一條綢手絹擦拭眼睛。斯賓塞關切地問姑娘怎麼了。姑娘舉舉手裏的書說,這小說,太感傷了。斯賓塞接過姑娘的書問,什麼小說……可沒容姑娘回答,他就愣住了,他清楚地看到了小說的名字和作者的名字.?《教會生活場景》/喬治?艾略特。斯賓塞聽路易斯告訴過他,瑪麗準備用喬治?艾略特的筆名發表小說,但路易斯說那話時,瑪麗的小說還沒寫完。現在,在這樣一個偶然的場合,在一個同樣讓他喜歡的姑娘麵前,瑪麗卻完成了向喬治?艾略特的轉變,這讓斯賓塞不知所措。這時候,距他拒絕瑪麗的愛情已經三年,三年來,他隻能從路易斯的筆下和口中以及其他人的閑言碎語裏了解瑪麗;而此時,他可以通過喬治?艾略特的小說傾聽瑪麗了。斯賓塞緊緊攥著紙張粗糙的《教會生活場景》,臉色漲紅地轉身疾走,朝來路返回。他身後的姑娘莫名其妙:斯賓塞先生,我哥哥在等你……斯賓塞這才如夢方醒,驀然站住,可他對姑娘說的是:這書,借我看看行嗎?姑娘笑了,說當然可以,又說那裏邊有個牧師,和斯賓塞先生的外形還挺像呢。斯賓塞倉促地告別了姑娘,當然也很不禮貌地放棄了與姑娘哥哥的約會,同時還暫時停止了他對共產主義的思考和《未來的奴隸製》的寫作,一字一句地連續了幾遍這由三個中篇小說勾勒的《教會生活場景》。這之後,他再沒去

過那個讓他喜歡的姑娘家裏,甚至與那姑娘的哥哥也斷絕了往來,盡管他很快就從書肆上買到了另一本《教會生活場景》,但那姑娘的《教會生活場景》,他卻再未還給人家。直到他死,他書架上那道單獨擺放喬治?艾略特作品的格子裏,那兩本第一版的《教會生活場景》,還像一對親密的姐妹那樣依傍在一起。

在此後的漫長歲月裏,關注艾略特的小說寫作,成了斯賓塞這個從來都對文學興趣不大的哲學家的重要事情,艾略特的書和他自己寫的書一樣,在他書架上占據了最顯赫的位置,《亞當?比德》、《佛洛斯河上的磨坊》、《織工馬南》、《羅慕拉》、《米德爾馬契》、《費立克斯?霍爾特》、《丹尼爾?德龍達》,這每一部小說他都研讀再三,像路易斯一樣,他是艾略特最忠實的讀者和最專一的追星族。

“既然這樣,路易斯死後,他為什麼不向艾略特求婚呢?是不他身體……”即使在聽我講述斯賓塞的關鍵時刻,辛希婭的話題一涉及到“粗俗”的內容,仍然要結巴。“克勞斯年輕呀,艾略特這女人,都快六十了,還看重那個……真是的。”

“他倆的一切都是性格導致的,我倒不以為僅僅是性能力冋題”